声量不大,却稳稳送入每个人耳中。贺翊下凡之前,在天上吸够了清气,就用余下那一点了些金光,糊弄过了这些迷信的乡亲。
“各位父老乡亲!快拿上你们的贡品,回家烧饭去吧!”
这回众人便散去了,那老者拍拍裤子上的土,转身之前还朝着秦维勉道:
“这回看你信不信!哼!年轻人!”
秦维勉一时语塞,却听身后传来轻笑。他回头一看,是贺云津。
见那画像不像样子,贺翊也不怕人认出,早将斗笠除去了。他正要开口说话,凛然剑气便破空而来。
此时路天雪识出贺翊,身形一转便挡在了秦维勉身前,利刃出鞘,直奔贺云津而去。
秦维勉一惊,还未及反应,那剑刃已到了贺翊面门。被袭的人倒是神色泰然,只是眼中立时坚硬起来,将身一扭,居然躲开了这一剑。紧接着贺云津的剑也出了鞘,斜刺里击出,转瞬间就与路天雪过了不下十合。
当年他也是凭着这绝世的武功惊艳了云舸,因此贺云津故意让了半招,只为了再使出几个精绝的招式,好给秦维勉看看他的本事。
不想就这么一寸,足以让路天雪抓住机会了。贺翊懊恼,自己戎马半生,何曾在对敌时儿戏,他早知不该如此,怎么今天偏偏分心了。
他不敢再大意,立时凝神聚气使出全部本领来。他看好时机,虚晃一招荡开路天雪的剑气,而后腾起一剑,匹练剑光突袭而去——
“住手!”
秦维勉焦心的一声断喝惊醒了缠斗的两人,贺翊跟路天雪各自留了一线,堪堪收住。
贺翊不解地扭头看,只见秦维勉到了路天雪身边,目光上下一扫,显然是在看人有没有受伤。
侍卫而已,不就是干这个的吗?
贺云津心中打翻了一坛醋,他这才想起来,现在的秦维勉不会为他的胜利欢呼,反而怕他伤了自己形影不离的亲卫。
他藏起失望和不快,冲两人抱拳道:“得罪了。”
秦维勉看看这总是缠着他的道人,问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
“二殿下这次不杀我了?”
那语气,竟叫秦维勉听出了委屈来。
“你屡次装神弄鬼,怨不得我杀你。”
“我从来不想骗人,”贺云津的眼神让这话格外具有说服力,“在下知道二殿下慈悲为怀,必不愿以人为牲,但又不得不奉旨而行,因此才想出这么个法子,让人以为这是神仙所为,好叫二殿下脱了干系。”
“那你今日又是为何?”
“都是平头百姓,连年战乱已是不易,何必叫他们笃信于我,白白损耗那么多粮食布匹。”
秦维勉反对佞信鬼神,第一就是为了这靡费。世人还以为他读书读傻了,不想今日竟从一个道人口中说出与他心中两相印证的话。
贺翊说这话时神态自若,语气中夹着叹惋,自然平白反叫人听得入心。
就这么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令秦维勉绷着的心神瞬时松了三分。
“这么说,倒是我错怪好人了?”
“在下可不敢埋怨。”
话这么说着,语气里却分明带着一种亲近之人故作的嗔怪,看过来的眼神也沁着笑意。
多唐突啊。秦维勉想,倒好像他们真曾有过什么交情一般。
第12章酸
“既然不愿骗人——”秦维勉反问道,“道长为何不以实情相告?”
“二殿下比我清楚。官府未曾禁止百姓在此祭拜,天子也不曾追究二殿下的失职,都是因为心中存了疑虑,真将我当作神仙下凡。此事如若戳破,二殿下的罪过可就大了。”
秦维勉默然。
贺翊心中也有疑问,必要先求一决。他瞅着空子,冷不防道:
“二殿下爱护僚属,真是令人动容。”
那夜贺翊躲在树后,听秦维勉让谢质离开,两人一番剖白心迹,让贺云津不禁怀疑秦维勉情系谢质。
秦维勉听了只觉奇怪。这话里哪来的酸味?
他泰然道:
“此事我一人承担便是,原用不着连累他人。”
“二殿下一身担当,又如此周全旁人,实在是世所少有。只是不知……这周全爱护,是仅向那一人,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