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质闻言停笔,看看贺云津,心思一转,问道:
“可是先前殿下对你说了什么?”
贺云津扬眉,故意长长叹了口气:
“殿下闻你出事,限我三日内救你回来,否则要军法从事呢。”
他这话看似玩笑,夸张的表情下却难掩真实的心情。谢质听了一想,只是转回头去,贺云津分明在他脸上瞧见了一丝笑意。
谢质将信封好,交由信使带走,而后整理好衣服,走到贺云津面前。
“多谢济之救我。”
见谢质抬起伤臂向自己深深行礼,贺云津连忙将他扶起。这几日谢质被山戎磋磨,身子软得像七尺锦缎。
“希文不必如此,快躺下歇息吧。”
贺云津将谢质扶到榻上,谢质叹道:
“此事都怪我刚愎自用,不怪济之。刚刚我已在信中向殿下说明原委,济之放心好了。”
这话贺云津听了更不好受。难道秦维勉真以为他故意要害谢质,因此那样动怒?他岂是那种奸诈小人,又岂会如此不顾全大局呢。
可要他给秦维勉去信剖白,他也做不到。连这都要解释,未免太憋屈了。
谢质大难不死,此刻心情倒好,虚弱但轻松地说道:
“被掳到山戎军中时,我原以为此次必死,那李先善岂会冒险救我?不想济之竟有如此心胸和胆略,倒令我汗颜了。”
“既然希文如此坦荡,我也不妨实话实说。当初劝殿下对你交底,及今日冒险救你,都是为了替殿下留住栋梁之才,助殿下成就大业罢了。”
谢质笑道:“如此倒也爽快。今后你我携手,共同为殿下效命。你我的输赢,待到功成之时再行分辨,如何?”
“好!此正是我之所愿!”
两人心照不宣,从此也没什么不能谈的了。谢质不顾病体,详细问了这几日军中的情形,听贺云津说完,眼珠一转。
“不好,这李先善定是在图谋害你。”
贺云津疑道:“怎么说?”
“我尚不知他要怎么做。你就当是我久处漩涡之中,对于这些腌臜手段的直觉吧。”
这理由足够令人信服了。
谢质又道:“前几日我详细看了济之的字,虽然少些章法,但能将行书写得如此利落简洁,倒也少见,竟似有些刀兵之气。济之也不必再去练习,练不好有了匠气,倒不如这样的天成之趣呢。”
贺云津感到奇怪,怎么突然说到他的字了?
谢质见状笑道:
“你还是给殿下去封信吧。以你我的位置——”他叹了口气,“以你我的位置,难道还跟殿下置气?别让他担心了吧。”
谢质自然不知道贺翊从前的位置,也就不能体会贺云津如今的心情。
当时贺云津是无味山的山主不说,还是云舸的救命恩人,他俩能在一起,全靠云舸主动。那时云舸看他眼中都是亮晶晶的,全心全意。
“你快休息吧,我不打扰了。”
第二日一早,军中传来惨叫之声,贺云津让范得生前去打探,听说李先善怪守门将领私放贺云津,罚了他二十军棍。
这种大事不召集诸将公开宣布,分明是怕旁人劝阻,乃是李先善借故泄愤罢了。
此人名叫傅时赫,议事时贺云津见过他几次,觉得他虽然寡言,但一旦开口便都有些见地,是个将才。
贺云津想去探望他,已经走了出去,想了想又回头叫上了谢质。
傅时赫正趴在榻上,见他俩来颇感意外。
“傅将军别动了。这是怎么回事?”
傅时赫还是虚虚抱了个拳。
“谢监军不知,李将军怪我私放贺校尉出入,因此下令责打。”
贺云津急道:“我分明告诉李将军,是我自己从山上出去,为何连累了你?”
傅时赫断断续续回道:
“我是否为你开门,关上自有众人看着。他不听我分辨——”
说到这里傅时赫不做声了,抬头看看帐中诸人。
贺云津跟谢质明白他的意思。贺云津又道:
“昨日李将军也责我不该违命出关,但念我救人有功,只说是功过相抵,不想却连累了傅将军。”
“贺校尉岂止救人而已,昨日大军出动,拔除山戎营寨,将战线整整推进了几十里,我军、我军许久不曾有过如此大胜了……我不怪贺校尉,你如此英勇,令人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