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津见秦维勉脸上还挂着泪痕,此刻又这样悔恨不已,心中只觉得异常甜蜜。他趁势说道:
“殿下不要自责,我岂会埋怨殿下?我知道殿下必有谋算,既然叫我坚守,必有、必有用处,我听命便是。贺云津此身此命,皆为殿下所有,殿下就是叫我赴死,我又岂会退避?”
贺云津的声音又虚又轻,简直像是一阵夹着低诉的风。秦维勉听得心中难过,偏贺云津又道:
“就是当时退了军,李先善一计不成,必然还有后手。他的计谋那么早就定下了,怎么会善罢甘休?如今军士们无恙,殿下又得了傧州,就是我受了些皮外伤又算什么呢?”
贺云津反倒来安慰他,秦维勉更觉窝心,一时间是话也说不出来了。这人从前总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举重若轻真像个世外高人,如今重伤之时如此恳切大度,也是真见了性情了。
“二殿下可到过关外没有?这次我远出关外,那里的风土气候已与中原大不相同,倒让我想起朔州来了。”
贺云津明明气虚,却仍旧说个不停。
“朔州的风,硬,入冬了便割在脸上生疼。倒是夏天不似中原酷热,早晚凉风一吹,十分爽快。”
秦维勉知道,病中思乡,岂是为了那几阵风。
他怕贺云津苦思伤了身体,便撑着笑,故作埋怨道:
“这是什么要紧话,偏偏这时候说?还不好好休息。”
“分别日久,如今好不容易重逢,我只想多看看殿下……”
贺云津笑中带着赧然,秦维勉更觉心酸。这话说得失了分寸,若搁在从前,秦维勉定要拿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挡开,再起身离去,可今日他却狠不下心如此。
贺云津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连不去,秦维勉想起自己方才落过泪,恐怕被贺云津看去,更不敢同那炽烈的目光对视,竟不自觉低了头,眼神只落在贺云津握着自己的手上。
“关外我还不曾去过,朔州那么远的地方更是早就失陷了。倒是平时读到前朝的诗作,领略过北方那马毛带雪、滴水成冰的苦寒。”
“等我们打过去,我带殿下在朔州逛逛,虽是塞外之地,也有些好风光呢。”
贺云津仍旧贪看不住,边看边笑。秦维勉被他盯得没办法,更怕累着他,坐了一会儿便温声细语说道:
“济之快歇息吧,外面还有许多事情,我也该去料理。明天我再来看你。”
这回秦维勉先拍了拍贺云津的手背,将他的手拿开,塞到被子底下,又将被子拉好,这才起身。
“快睡吧。”
与此同时,关内李先善的旧部也在商议。
“燕王连李将军都说杀就杀,谁知哪天轮到咱们!”
“是啊是啊!”
“二皇子,一个黄口小儿,文弱书生,贱妇之子,无德之人!他凭什么统率我等?这次杀了李将军,李家岂肯善罢甘休?更别说太子殿下自会从中联络——”
“我也如此看,这二殿下马上就得灰溜溜回去!”
“我们如今若不起事,日后太子殿下必会怪罪我等!你也是知道太子行事的,定会以为我们立场不定,鼠两端!依我看,不如趁机难,先控制了相洲关出入,同时信急报朝廷,就说二殿下临阵杀将,导致军心不稳,行将哗变,我等再……”
“嗯嗯,此事正应乘乱,我们分头去办!”
贺云津刚要闭眼,古雨接着就来了。
“你忙什么了,怎么刚来?”
“我在这等半天了,不敢现身打扰你。不让你把惨卖完,待会儿你箭伤都好了吧?”
古雨说着,就在榻上同贺云津对面坐下。
“我说你这计使得真好啊,那云四一边哭一边给你报仇,真是太感人了,啧啧。”
贺云津无奈道:
“回去帮我好好喂养小九,多亏了它。”
“小九在呢。”
古雨说着,小九已经现身,蹭地跳上床榻,一边往贺云津身上蹭,一边嘤嘤地叫。
这兽灵跟主人声息相通,小九这么焦躁难受,必是贺云津真不好过。
“我说你还真受伤了啊?”
第72章哗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