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筠说起正事,人就沉静下来。
他自己不知道自己此刻对人有多大的吸引力,但他周围的人清晰感知到了。
朝恹起身,靠了过来,目光在他身上游离片刻,方才将目光落到纸面。
顾筠已经写得一手不错的字。
顾筠道:“在预算有限的情况下,分阶段进行防控。未结冰防御时期,采用流速控制法和浊水保温技,这两种方法,可以做到零成本,差遣负责漕河运转的将士就能做好。
“流速控制法,首先按照水位分区,分为浅滩、深潭,其后按照分好的区,做防冻措施,前者采集河滩石料,堆垒束水槽,集中水流,提速防冻。后者……
“……薄冰时期,破冰借用自然之力,除此之外,可用牛溲融冰线法。
“……厚冰时期,强行破冰。殿下从头至尾没有提过火药,想必是不想这个东西现在暴露在大众眼前,那么可以采用……”
“这样一套做下来,漕河的冰就能解决了,不会影响漕河运行,给大宣财政造成打击。”
时至正午,高高挂起的太阳,驱散大半冬日寒冷。顾筠收笔,手写酸了,他站在桌前,揉动手腕。
朝恹把几张宣纸摊开,等待墨迹干透。他余光看到,朝顾筠走来,摊开双手。
顾筠愣了一下,朝后退去,道:“不用,我自己揉会就好。”
朝恹道:“我又不会吃了你,就当我是大夫,给你按揉?嗯?”
顾筠连跳带跑地走了。
朝恹收好墨迹干了的宣纸,走出书房。
赵禾和李澜就等在外头,见他顶着一个并不清晰的巴掌印出来,还满脸笑容地走来,立即顿住了。
“殿下……?”赵禾犹豫着开口,“你这……”
朝恹侧头,道:“好看吗?”
赵禾拉着李澜,到了一边,小声蛐蛐:“殿下……疯了吗?”
李澜静默地看向他。
赵禾搓手,道:“主要是殿下太反常了。”
李澜想了想:“确实太反常了。刚才娘娘从书房跑了出来,他们大概在玩什么游戏吧?”
“情趣,那叫情趣!”
朝恹道:“过来,我都听到了。”
赵禾带着李澜,一脸谄媚地回来了。
朝恹吩咐赵澜找顶帷帽过来,又叫赵禾召集东宫属官,说他得到一个漕河破冰的计策,邀大家看看可不可行。
东宫属官正在吃饭,听说殿下召见,忙丢了饭碗,来到文华殿正殿。有人跑得太急,嘴都还没擦,到了殿里,经人一点,低下了头,揭起袖子,慌忙擦拭。
太子随后就到了殿,手头拿着一卷宣纸。大家目光在上扫上一下,看向太子,太子居然戴了一顶帷帽。
“您这是怎么了?”有官员问道。
“磕到脸了,不是大事。”朝恹展开宣纸,道:“看看。”
为首之人接过了宣纸,一张张看了下去,看到最后,眼睛都瞪圆了,呢喃道:“这些法子真的行吗?”
他把宣纸递给下一个人。
一群人看完,大为震惊,倒是没有一个人反驳,盖因这一个计策太有逻辑,另外有人说,薄冰时期的一个破冰法子,有所耳闻。
朝恹把宣纸递给右春坊文吏,让他抄写几份,给负责漕河破冰的东宫属官,道:“那就先这样做了。距离深冬还有一段时间,如果这个计策无用,再依照之前我们讨论的,人力破冰。”
一干东宫属官纷纷应是。
提督东宫内侍“刘提督”在孟府闹事,被陛下惩罚已经是小几多月前的事情。
他听闻了朝恹和东宫属官二次在文华殿议事,吃完了饭,这才不慌不忙赶了过来。
他不是东宫属官,平日议会,他赶着参加就是怕遗落了什么事情,无法给陛下报告。
今日因着早上开了个相关议会,故而第二次议会,他没有放在心上,姗姗来迟。
谁料,议会结束了。
怎么结束得这么快?刘提督纳闷,他抓了一个小官,询问情况。小官不敢得罪他,加之殿下没说不能对外说,因此如实说了。
刘提督心想:这个计策是谁献的?早上议会就没有提过。
刘提督一面想着,一面命人打听,第一次议会结束后,太子去见了什么人。正在此刻,肩膀被人拍了拍,刘提督不耐烦扭头看去,正是太子。
刘提督顿时眉开眼笑,道:“殿下。”他已经听说太子磕到脸,戴了顶帷帽。
朝恹颔首,道:“想知道是谁献策,问我就好,何必费尽心思去打探。”
刘提督一听这话,背后冷汗就冒了出来,不过片刻,他就镇定下来,他为陛下做事,怕什么?他拱手道:“下官多谢殿下。”
朝恹道:“计策是阿筠所献。”
刘提督不可思议道:“顾次妃?”刘提督打死也想不到是顾筠,女子没有见识,怎么会献出这样漂亮的计策?难道是因为对方头发短?都说妇人头发长,见识短,那大概妇人头发短,见识就长吧。
刘提督心道:这事我要告诉陛下,好久没有见到陛下了,陛下别把他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