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请看,”沐云筝指着沐云裳的脖颈和耳后,“若是突晕厥,面色多会苍白或青紫,可二姐姐面色红润。再者,真正晕厥之人,肢体松弛,而二姐姐的手臂……似乎有些过于紧绷了。”她轻轻抬起沐云裳的手臂,一松手,那手臂落下的姿态略显僵硬,不像完全失去意识的人。
柳氏愣住了。周围的仆妇也面面相觑。
沐云筝接着道,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担忧”:“女儿曾在杂书上看到,有些症状,看似凶险,实则……或许是癔症之状,需静置片刻,不宜轻易挪动,否则反受其害。”她纯粹是信口胡诌,目的是阻止她们立刻把人抬走。
就在这时,沐云裳的眼皮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沐云筝心中冷笑,果然是在装晕。大概又想用什么苦肉计来争宠或者陷害谁吧。
“你……你胡说八道!”柳氏色厉内荏。
正当僵持,一个管事嬷嬷急匆匆跑来:“夫人,夫人!不好了!京兆府来人了!说……说在城外乱葬岗现一具女尸,身上有我们府里的腰牌!”
柳氏脸色大变,也顾不得装晕的女儿了:“什么?!”
沐云筝的心却猛地一跳。尸体?职业的本能瞬间压过了宅斗的琐碎。
京兆府来的是一名姓王的推官和几个仵作、衙役。尸体被现于城外乱葬岗,初步判断是被人杀害后弃尸,死亡时间大约在三天前。女尸身上找到的腰牌,经辨认,属于伯爵府一年前因偷窃被逐出府的丫鬟,秋纹。
王推官例行公事地询问府内是否有人近期见过秋纹,或者有无异常。柳氏强作镇定地应付着,一口咬定府内与此事绝无干系,一个被赶出去的丫鬟,是死是活都与伯爵府无关。
沐云筝站在人群后面,心思却活络开了。乱葬岗、女尸、伯爵府的旧仆……这案子透着蹊跷。而且,这是她接触外界,或许也是摆脱目前困境的一个机会。
她悄声对青禾吩咐了几句。青禾虽然害怕,还是依言溜去了前院打探消息。
过了一会儿,青禾白着脸回来,低声回报:“小姐,吓死人了……听说那秋纹姐姐死得好惨……脖子上有勒痕,身上还有好多伤……仵作说,说像是被折磨死的……”
勒痕?伤痕?沐云筝蹙眉。专业的术语和推理在她脑中飞运转。如果是勒死,索沟的形态能提供很多信息;如果是折磨,伤痕的分布、形态能判断凶器甚至凶手的一些习惯。
她需要看到尸体。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压不下去。作为法医,查明死因,告慰亡灵,几乎是刻在她骨子里的本能。
然而,在这个时代,她一个深闺小姐,怎么可能去接触一具高度腐烂的女尸?柳氏绝不会允许,整个社会礼教都会视之为惊世骇俗。
机会却在下午意外降临。
王推官去而复返,面色凝重,还带来了一个消息:他们初步验尸遇到了困难,尸体腐败严重,且伤痕复杂,经验不足的仵作难以准确判断死因和受害时间。而伯爵府这边,沐逵伯爵闭关炼丹,世子不在京中,只能由柳氏接待。
柳氏显然不想沾染这事,只想尽快送走官府的人。
沐云筝透过窗棂看着前厅的情形,心念电转。她让青禾找来一套不起眼的旧衣换上,用布巾包住头,脸上稍微抹了点灰,然后从侧门悄悄绕到了前厅通往二门的回廊处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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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王推官一脸frtration地带着人准备离开时,沐云筝压低声音,快而清晰地说了一句:“大人,勒颈若索沟在耳后提空,并非自缢,乃是他杀后悬尸伪造现场。若尸斑仅存于身体一侧且边界清晰,移尸时间当在死后六到八个时辰之内。”
王推官猛地停下脚步,惊疑不定地看向回廊阴影处那个看不清面目的瘦小身影:“你……你是何人?怎知这些?”
“民女无意听闻案情,曾阅古案集,偶知些许粗浅见解。”沐云筝语极快,“秋纹姐姐旧与我有恩,不忍其沉冤莫白。大人若遇疑难,或可细查其指甲缝中是否有皮屑血垢,衣物是否沾染特殊香饵或泥土,与乱葬岗之地是否相符。另,腰牌显眼,似有意为之,或为嫁祸,或为警示。”
她不能说得太多太具体,否则无法解释来源,只能抛出现代法医学中最基础却在这个时代可能被忽略的几点,点到即止,引起对方重视即可。
王推官听得目瞪口呆。索沟形态、尸斑判断移尸时间、微量物证勘察……这些概念有的他模糊知道,有的闻所未闻,但句句切中勘验要害!这沐府之中,竟有如此人物?
他还想再问,那身影却已悄然隐入廊柱之后,消失不见。
王推官带着满腹惊疑离开了。沐云筝知道,种子已经种下。如果这个推官是个聪明人,他会去重新勘验,也会对伯爵府产生更深的怀疑。
接下来的两天,府里表面平静,暗地里却人心惶惶。秋纹的死像一块石头投入死水。沐云裳安分了不少,大概是被那天沐云筝点破她装晕吓到了,柳氏则眼神更加阴沉地盯着沐云筝的院子,似乎在谋划什么。
沐云筝不动声色,一边小心防备,一边利用有限的资源悄悄准备一些东西——她让青禾想办法弄来了一些常见的药材,凭借记忆和知识,配制了一些简单的防身药物,迷药、痒粉之类,藏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果然,暴风雨来了。
这天夜里,沐云筝刚吹熄蜡烛躺下,就听到窗外极其细微的响动。她立刻屏住呼吸,假装睡着,手却悄悄摸到了枕下自制的药粉。
窗户被悄无声息地撬开,两个黑影摸了进来,直扑床边,带着一股浓重的恶意和酒气。
“乖乖跟我们走一趟吧,三小姐!”
就在他们的手即将碰到床幔的瞬间,沐云筝猛地坐起,一把药粉狠狠撒了出去!
“啊!我的眼睛!”
“什么东西!”
两个歹徒猝不及防,顿时捂着脸惨叫起来,药粉刺激性的味道弥漫开来。沐云筝趁机跳下床,抓起早就藏在床边的捣衣杵,对着其中一个的后颈狠狠一击!位置精准,力道勉强够用,那人哼都没哼就软倒在地。
另一个歹徒虽然眼睛剧痛,却凭着听到的风声猛地扑过来。沐云筝身体虚弱,躲闪不及,被抓住了手腕。但她毫不慌乱,另一只手疾如闪电,指尖一枚磨尖的簪子狠狠刺入对方手臂的穴位!
歹徒吃痛松手,沐云筝抬脚猛踹其裆部,在他弯腰惨叫时,又是一杵砸在他脑后。
解决掉两个敌人,不过十几秒的时间。她喘息着,心脏狂跳,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这具身体实在太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