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萦夏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像风中残烛。她没有回头,只是将脊背挺得更直了些,仿佛这样就能抵御身后那无孔不入的压迫感和羞辱感。
脚步声绕过她,停在了她面前。
周寻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光线,在她身上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他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家居服,更衬得他肩宽腿长,气度迫人。五年时光似乎只在他身上沉淀出更深的冷漠和一种掌控一切的锐利。他微微垂着眼,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她湿透的、沾着泥点的旧裙子上逡巡,最后落在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那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件被雨水打湿、失去了价值的旧物。
“抬起头。”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
温萦夏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的肉里,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对上了那双眼睛。那双曾经盛满温柔笑意、让她沉溺其中无法自拔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倒映着她狼狈不堪的身影,清晰地映照出她的卑微和落魄。
“周寻,”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出来,带着血沫,“我爸…我爸他…走了。”巨大的悲痛和羞耻让她几乎难以启齿,但想到殡仪馆冰冷的抽屉,想到那张催命的账单,她强迫自己说下去,“在殡仪馆…停尸费…需要钱…”
“钱?”周寻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笑话,薄唇勾起一个冷峭的弧度,眼神里的轻蔑如同实质的冰锥,“温萦夏,你以为我是开慈善堂的?还是说,坐了五年牢,脑子也锈掉了?”他微微俯身,靠近她,那股混合着烟草和香水的气息更加浓烈地冲击着她的感官,让她一阵眩晕。
“你替你那个废物爹顶罪,是你自己蠢,心甘情愿。”他的声音压低了,却更显冰冷刻骨,“这五年,你欠我的,拿什么还?嗯?”
“我…”温萦夏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砂纸堵住,不出任何声音。屈辱感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几乎站立不住。为了父亲…为了父亲…她在心底一遍遍默念,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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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借钱?”周寻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掠过一丝残忍的兴味,“可以。”
温萦夏猛地抬起头,灰败的眼底燃起一丝微弱的、不敢置信的希望。
然而,周寻接下来的动作,却像一盆冰水,将她那点可怜的火苗彻底浇灭。他随意地抬手,指向书房门口的方向。温萦夏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只见那个中年女佣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手里捧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却是最普通的灰色佣人制服。
“把这里,”周寻的声音毫无温度,目光扫过地毯上散落的黑色蕾丝内衣、那条领带,以及沙皮面上干涸的污渍,最后定格在温萦夏惨白的脸上,“打扫干净。”
“每一寸地方。”他补充道,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冷酷,“用你的手,仔仔细细地,擦干净。让我满意了,或许会考虑,施舍给你一点,安葬你那个废物父亲的棺材钱。”
“砰”的一声,一套崭新的、带着折痕的灰色佣人制服被扔在她脚边的地毯上。布料粗糙,颜色灰败,像一团抹布。
温萦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一种足以焚毁灵魂的屈辱。她死死地盯着脚边那套衣服,仿佛那不是布料,而是烧红的烙铁。
“周寻…”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濒死般的绝望和最后一丝难以置信的挣扎,“你…你怎么能…”
“不能?”周寻挑起眉梢,那抹冰冷戏谑的笑意更深了,眼底却毫无温度,“那就滚。带着你那死鬼老爹,一起滚得远远的。”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家居服的袖口,动作优雅而残忍,“或者,你想让我‘请’保安把你像垃圾一样丢出去?”
滚?她能滚到哪里去?父亲还在殡仪馆冰冷的抽屉里,等着那笔她根本无力支付的停尸费!滚出去,就意味着父亲将面临被“集体处理”的命运!
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尖刀,狠狠捅进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再用力搅动。巨大的痛苦瞬间压倒了所有的尊严和羞耻。她猛地闭上眼睛,滚烫的液体终于冲破干涩的眼眶,混合着脸上冰冷的雨水,汹涌而下。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更浓重的血腥味。然后,在周寻冰冷、审视、带着一丝残忍期待的目光中,她慢慢地、极其艰难地弯下了僵硬的腰。
这个动作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她伸出手,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一寸寸地,极其缓慢地,抓住了地上那套灰色的佣人制服。
布料粗糙的触感摩擦着她冰冷的指尖,像无数根细小的针在扎。她直起身,将那套衣服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千斤重的耻辱。她没有再看周寻一眼,也没有看那片狼藉的地毯和沙。她只是低着头,死死地盯着自己脚下那块被她的湿脚印弄脏的光洁地面,一步一步,僵硬地、无声地走出了书房,走向佣人指给她的那个狭小、冰冷的盥洗室。
门在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奢华的世界和周寻那令人窒息的目光。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冰冷的白瓷砖和镜子里那个面色惨白、眼神空洞、抱着佣人制服如同抱着裹尸布的自己。
她靠在冰冷的门板上,身体顺着门板滑落,最终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怀里的制服掉在地上。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将即将冲出口的悲鸣和呜咽死死堵在喉咙深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无声的泪水汹涌而出,浸湿了膝盖上那块粗糙的布料。
冰冷的瓷砖地面寒意刺骨,透过薄薄的裙子直钻骨髓。温萦夏瘫坐在那里,身体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只剩下无声的、剧烈的颤抖。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尝到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却压不住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和那几乎要将她灵魂撕裂的屈辱。盥洗室狭小的空间像一个冰冷的囚笼,将她死死困住。
门外,隐约传来女人娇媚的笑声和周寻低沉的回应,模糊不清,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脆弱的神经上。她猛地抬手,狠狠抹去脸上的泪痕,皮肤被粗糙的指腹擦得生疼。不能哭。温萦夏,你不能在这里崩溃!
为了父亲。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一道微弱的星光,在无边的黑暗绝望中指引着她。她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带着消毒水和残留香薰的空气呛得她肺叶生疼。她撑着冰冷的墙壁,一点点站起来,双腿软得如同面条。她走到洗手池前,拧开冰冷的水龙头。
刺骨的冷水哗哗流下。她掬起一捧,狠狠泼在脸上。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带来短暂的清醒。她抬起头,看向镜子里那个湿漉漉、眼睛红肿、脸色惨白如鬼的女人。那双曾经清澈明亮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绝望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
她弯腰,捡起地上那套灰色的佣人制服。布料粗糙,带着一股仓库的陈腐气息。她面无表情地解开自己身上那件湿透的、如同冰冷裹尸布般的旧裙子。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了她裸露的皮肤,激起一层细小的疙瘩。她迅套上那套灰色的制服。宽大的上衣,肥大的裤子,让她看起来更加瘦小、卑微,像一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可怜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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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好衣服,她拿起盥洗室里准备好的清洁工具——水桶、抹布、消毒液。拎着这些东西,她重新走向那间如同炼狱的书房。每一步都重若千钧,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推开书房门,那股混合着烟酒、甜腻香水以及某种暧昧气息的味道再次扑面而来。周寻已经不在了。巨大的空间里只剩下那片无声诉说着昨夜疯狂的狼藉,和她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温萦夏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片区域——散落的黑色蕾丝内衣,随意丢弃的深色领带,还有沙皮面上那几处刺目的、已经干涸的深色污渍。胃里一阵翻搅,她猛地捂住嘴,强压下那股汹涌而上的恶心感。
她走到沙旁,缓缓蹲下身。没有犹豫,没有迟疑。她拿起抹布,浸入冰冷的、散着刺鼻消毒水气味的水桶里。冰水瞬间刺痛了指尖。她拧干抹布,动作机械而麻木,仿佛那不是她的手。
然后,她伸出手,朝着地毯上那件揉成一团的黑色蕾丝内衣抓去。
指尖触碰到那滑腻、冰凉的面料时,身体猛地一颤,一股强烈的、生理性的厌恶感让她几乎立刻就想缩回手。她死死咬住牙关,指甲深深掐进自己的掌心,用更尖锐的疼痛来对抗这巨大的屈辱。她抓起那件内衣,像抓起一块烧红的烙铁,飞快地丢进水桶里。
接着是那条领带。柔软的丝绸触感,带着属于周寻的气息,缠绕上她的指尖。她猛地闭上眼,抓起它,同样狠狠丢进水桶。冰冷的消毒水瞬间将它们浸没。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那几处沙污渍上。深褐色,已经干涸板结,紧紧附着在深色的真皮表面,像丑陋的伤疤。她重新浸湿抹布,拧得半干,然后,俯下身,将抹布用力地按在那片污渍上。
冰冷的湿意透过抹布传来。她开始用力地、反复地擦拭。一下,两下…干涸的污渍很顽固,她需要施加更大的力气。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消毒水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钻进她的鼻腔,呛得她一阵阵咳嗽,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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