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瞬间凝固。
傅斯年的目光从她脸上,缓缓移到她悬在他眉心的手指上,眼神变得极其危险和莫测。
“你在干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冰冷刺骨,带着浓重的戒备和审视。
沈清秋触电般缩回手,猛地站起身,后退两步,拉开距离。慌乱和一种被抓包的心虚感席卷了她。
“我……我听到你在说梦话……”她试图解释,声音紧。
傅斯年撑着手臂坐起身,靠在床头。他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眼神里的醉意褪去大半,恢复了惯有的冷厉和掌控感。他扫了一眼窗外依旧淅沥的雨,又看向站在床边、脸色苍白、手足无措的沈清秋。
“我说了什么?”他问,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
沈清秋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她该告诉他吗?告诉他,他提到了“江”,提到了“冷”,甚至无意识地喊了“妈”?
她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忽然失去了勇气。
她怕一旦说破,那扇刚刚或许无意中裂开一丝缝隙的心门,会彻底紧闭,甚至引来更可怕的狂风暴雨。
“没……没听清……”她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声音细若蚊蚋,“只是些含糊的音节。”
傅斯年盯着她看了几秒,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要将她剖开。沈清秋紧张得指尖都在抖。
半晌,他似乎接受了她的说法,或者说,并不在意她是否听到。他掀开被子下床,脚步依旧有些虚浮,但气场已经重新变得强大而具有压迫感。
他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
“记住你的身份,沈清秋。”他冰冷的手指捏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他,“不要试图探究你不该知道的事情。好奇,会害死猫,也会让你和你父亲……万劫不复。”
他的警告,如同冰水浇头,瞬间熄灭了沈清秋心中刚刚升起的那一丝微弱的、不合时宜的怜悯和探究欲。
是啊,他是傅斯年,是那个冷酷无情的掌控者。他醉酒后短暂的失态和流露出的脆弱,不过是错觉。他依旧是她无法撼动、无法理解的恶魔。
她眼底刚刚泛起的一丝波澜迅褪去,重新变回死寂和顺从。
“是,傅先生。”她低声回应,垂下了眼睑。
傅斯年松开了手,仿佛碰了什么不洁的东西。他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衬衫,又恢复了那个一丝不苟、冷漠矜贵的傅氏席模样。
“我今晚不住这里。”他淡淡地丢下一句,拿起沙上的外套,径直向门口走去。
没有再看她一眼。
巨大的关门声再次响起,震得沈清秋心口麻。
公寓里又一次只剩下她一个人,还有窗外无止无休的雨声,以及……盘旋在她脑海里,更加混乱、更加令人不安的谜团。
傅斯年最后那个冰冷的警告,与他醉酒后痛苦的呢喃,形成了极其诡异的对比。
她越来越确信,真相,绝非简单的“父债子偿”的报复。
那句“报恩”,像一把钥匙,悬在她眼前,却找不到对应的锁孔。
之后几天,风平浪静。
傅斯年没有再来,他的助理按时送来生活费用,例行公事般地询问是否有需求,仿佛那天晚上的冲突和诡异的对话从未生过。
沈清秋却无法平静。
她开始疯狂地回忆所有与傅家、与父亲过去有关的细节。
她想起小时候,父亲似乎确实不太愿意多提傅家的事情,尤其是傅斯年父母早亡的原因,总是含糊其辞。母亲在世时,偶尔提及,也会被父亲用话题岔开。
她想起傅斯年刚回国接手傅氏时,处境似乎并不顺利,傅家内部旁支倾轧得很厉害。那时父亲确实私下里帮助过傅斯年几次,提供了一些人脉和资源。她当时还觉得父亲很是宽厚,提携世交晚辈。
现在想来,父亲那份“宽厚”背后,是否藏着深深的愧疚?所以才会在傅斯年母亲死后,依旧对傅家、对傅斯年抱有补偿心理?
而傅斯年呢?他接受父亲的帮助时,心里想的是什么?是隐忍?是卧薪尝胆?是为了积蓄力量,将来给予更致命的一击?
逻辑似乎能说通,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如果只是纯粹的恨,他完全有能力让父亲悄无声息地“意外”死亡,让她流落街头甚至更惨,何必大费周章地布这个局,把她困在身边?
“报恩”……这两个字再次浮现,带着诡异的魔力。
她想到了那张照片。傅斯年母亲的照片。
她记得傅斯年醉酒时提到,他母亲死时怀着他,而他差点一起死掉,是后来被人救起。
救起……
一个模糊的、尘封已久的记忆碎片,忽然闪现在她的脑海深处。
那是她很小时候的事情了,大概只有五六岁?记忆已经非常模糊,像蒙着一层厚厚的雾。
她只隐约记得,也是一个下雨天,天气很冷。她跟着父母坐车经过江边一段路,不知道为什么停了下来。她好像看到江边围着一些人,指指点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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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捂着她的眼睛不让她看,但她还是从缝隙里看到,有人从冰冷的江水里捞起了什么……好像是个……孩子?
当时她太小,只觉得害怕,很快就被带离了现场。这件事也很快被她遗忘。
此刻,这个记忆碎片却异常清晰地跳了出来!
时间、地点(江边)、天气(下雨寒冷)……竟然都和傅斯年所说的他母亲自杀以及他差点死掉的场景吻合!
难道……当年那个被从江里救起来的孩子……就是傅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