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这句话,像是耗尽了所有勇气,立刻快步走进卫生间,锁上了门。
顾晚舟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心里却像有什么东西,悄然破冰。
钴蓝掺了一点点黑。
他不是在纠正颜色,他是在描述他看到的、理解的世界。
从那一天起,谢清砚虽然依旧躲避她,但不再每次都立刻锁门。有时,他会允许自己待在画室的角落,背对着她,快地、焦躁地涂抹画布,仿佛她的存在是一种不得不忍受的背景噪音。
而顾晚舟,继续她安静的存在和整理。
她开始尝试极简的、非侵入性的交流。
“今天阳光很好,窗外的银杏叶全黄了。”
“新调的松节油味道好像淡一些。”
“这幅画的构图很有趣。”
她从不要求他回应,只是自言自语般说着一些观察性的、中性的语句。
偶尔,极其偶尔,他会给出极其简短的反应。一个单词,或者几个字。
“吵。”
“光线……太强。”
“构图……失衡了。”
每一次微小的互动,都被顾晚舟仔细记录下来,反复琢磨。她通过这些碎片,艰难地拼凑着他内心的地图。
同时,她在家里的拼图工作,也有了重大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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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无数个夜晚的奋战,她几乎拼凑出了一幅相对完整的画。
那似乎是他某个时期集中绘制的主题。
背景是昏暗的,仿佛暴雨将至的黄昏。穿着校服的女孩背影(依然是她),走在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路上。她的前方,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翻滚的黑暗。而她的身后,颜色却异常明亮温暖,有阳光,有鲜花,但那一切,她都背对着,正在一步步走入前方的黑暗。
画的右下角,用几乎被覆盖掉的、颤抖的笔触,写着一行小字。
顾晚舟用棉签蘸取少量溶剂,极其小心地、一点点清理掉覆盖在上面的颜料。
那行字渐渐清晰——
【我推开了唯一的光。】
顾晚舟的手指僵在半空,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
我推开了唯一的光?
谁推开了光?
他吗?
他推开了……她?
所以,当年那场冷酷的分手,是他主动的选择?可他为什么选择推开?又为什么在推开后,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巨大的疑问和揪心的痛楚再次将她淹没。
她现,她所以为的真相,可能只是真相最浅表、最被扭曲的一层。
下一次咨询时,顾晚舟的心绪久久无法平静。
画室里,谢清砚破天荒地没有在画画,而是蜷在窗边的沙上,看着窗外呆。秋末的阳光勾勒出他清瘦的侧影,有一种易碎的透明感。
顾晚舟没有打扰他,习惯性地开始整理角落里的画作碎片。
她拿起一片颜色格外沉郁的碎片,下意识地低声喃喃,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这片碎片:
“为什么……总是背影呢?”
她的声音很轻,几乎只是气音。
本以为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然而,几秒钟后,那个蜷在沙上的身影,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然后,那个沙哑的、很久没有说过长句子的声音,轻轻地、茫然地、带着巨大的困惑,飘了过来:
“……因为……不敢看脸。”
顾晚舟整理碎片的手指猛地顿住,心脏骤然缩紧。
她屏住呼吸,不敢出任何声音,生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沟通。
谢清砚依旧看着窗外,仿佛不是在和她说话,而是在和窗外的光影,或者和自己脑海里的某个幻影对话。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不确定性和痛苦:
“看了脸……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