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她彻底崩溃的模样,缓缓地、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那副天真脆弱的表情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沉寂的、如同深渊寒潭般的平静。
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我只是用苏晚才会有的、那种带着淡淡忧郁和嘲弄的眼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然后,我转身,无声地离开了她的房间。
没有再说一个字。
任何的言语,在此刻,都是多余。
那沉默的回望,那双眼睛里的内容,比任何肯定的回答,都更具有毁灭性的力量。
房门在我身后轻轻合上。
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声,也隔绝了房间里,顾暖那终于无法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和嚎啕。
她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为什么“顾萱”会知道拔氧气管的细节。为什么“顾萱”会有苏晚的照片。为什么“顾萱”的眼神偶尔会那么冰冷陌生。为什么沈砚会疯。为什么她的心脏会一次次地悸动刺痛……
原来,那不是幻觉,不是巧合,更不是什么心脏的记忆!
那是债主……回来讨债了!
她用着苏晚的心脏,而苏晚的灵魂,就住在她妹妹的身体里!
这个认知,比死亡本身,更让她恐惧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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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终局(下)
那夜之后,顾暖的病加重了。
不是身体机能上的问题,检查报告依旧显示一切正常。是精神上的彻底垮塌。
她拒绝见任何人,包括父母。她整日蜷缩在黑暗的房间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不吃不喝,偶尔会传出压抑的、神经质的哭泣和自言自语。
她害怕光线,害怕声音,更害怕……镜子。
她不敢看镜子里顾萱的脸,也不敢看自己胸口那道疤痕。
李婉和顾国华心急如焚,请了无数名医和心理专家,都束手无策。他们完全无法理解,一场雷雨夜,怎么就把女儿变成这副模样。他们只能归咎于沈砚的刺激和之前心脏手术带来的心理创伤。
而我,“罪魁祸”顾萱,则表现得担忧又无措,完美地扮演着一个不明白姐姐为何突然病情加重、被家庭低气压笼罩的、有些烦躁又不得不乖一点的妹妹。
我甚至还会在李婉的催促下,端着食物去敲顾暖的门。
“姐姐,你开开门,吃点东西吧?”里面通常没有任何回应,或者会传来一声极度惊恐的、带着哭腔的尖叫:“走开!你走开!我不要见你!求求你……走开……”
每当这时,我总会对着紧闭的房门,露出一个冰冷的、转瞬即逝的笑容。
然后对着身后担忧的李婉,无奈地耸耸肩:“妈,姐姐还是不开门……她好像很怕我……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李婉只能红着眼圈把我搂进怀里:“不关你的事,乖萱萱,是你姐姐的病……她糊涂了……”
是的,她糊涂了。被真相逼糊涂了。
又过了几天,顾暖的情况似乎稍微稳定了一点,至少不再歇斯底里地尖叫。但她提出一个要求:她要见沈砚。
这个要求让顾国华和李婉大吃一惊,极力反对。她现在的状态,怎么还能受得了那个疯子的刺激?
但顾暖异常坚持,甚至以绝食相逼。无奈之下,顾国华只好联系了静憩苑。
会面安排在医院的一间特殊观察室里,有医生和护工随时待命。
我“不放心”地跟着父母一起去了,但只等在外面。
透过单向玻璃,我能看到里面的情形。
沈砚被护工带了进来。他看起来比之前更瘦,眼神依旧空洞,怀里依旧抱着那个旧枕头,嘴里念念有词。
顾暖坐在椅子上,穿着宽大的病号服,瘦得脱了形,脸色苍白得像纸,眼神却是一种异常的、冰冷的平静。
两人对视着。
一个疯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个被真相逼到了崩溃的边缘,呈现出一种回光返照般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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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顾暖先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厉害。
沈砚茫然地看着她,歪了歪头,似乎在辨认。过了一会儿,他露出一个孩童般的笑容:“暖暖……你有看到我的晚晚吗?我把她弄丢了……”
顾暖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但她强忍住了。她没有回应他的疯话,只是抬起手,缓缓地、缓缓地指向自己的左胸。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沈砚,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