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种平静,比直接的折磨更让人恐慌。我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不知道赵清珩现在是生是死,更不知道等待我的,会是什么。
直到第七天夜里。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电闪雷鸣,惨白的光不时撕裂漆黑的夜幕,映得殿内忽明忽暗。我蜷缩在床榻的最角落里,用锦被紧紧裹住自己。古代的雷声似乎格外骇人,每一道炸雷都像是劈在屋顶上。
殿门又一次被毫无预兆地推开。
狂风裹挟着雨丝卷入殿内,吹得烛火疯狂摇曳。萧执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和水汽走了进来。他的梢和肩头都被雨水打湿了,玄色衣袍颜色更深,贴在身上,勾勒出精壮的身形。脸色在明明灭灭的烛光下,显得有些苍白,眼底却翻涌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近乎狂躁的情绪。
他屏退了那个吓得魂不附体的小宫女。
殿内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以及窗外咆哮的风雨声。
我惊恐地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想干什么?
他在床前停下,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造型诡异的白玉盒子。盒子打开,里面赫然是两条纠缠在一起的虫子,一红一黑,细小如丝,却给人一种极其不舒服的邪异感。
“知道这是什么吗?”他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没有什么温度的弧度,眼神却异常明亮,甚至带着一种疯狂的兴奋。
我拼命摇头,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缩,直到脊背抵住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生死蛊。”他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这三个字,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子母共生,同生共死。你痛,朕亦痛。”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生死蛊?那种只存在于小说和传说中的邪恶玩意儿?
不等我反应过来,他出手如电,冰凉的指尖在我脖颈侧面轻轻一按,一股尖锐的刺痛传来,我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那条红色的蛊虫就已经消失在我的皮肤下。与此同时,他将那条黑色的蛊虫,拍入了自己的胸口。
过程快得不可思议。
我捂着脖颈,那里除了最初那一下刺痛,再无异样感。可我清楚地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钻进了我的身体,盘踞在我的血脉深处。
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我全身。
他看着我煞白的脸,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他俯下身,双手撑在我身体两侧的床榻上,将我禁锢在他的阴影里。浓重的压迫感几乎让我窒息。
“从今往后,你的命,是朕的。”他的呼吸带着微醺的酒气,喷在我的耳畔,声音低沉而危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你的痛,你的伤,你的一切,都与朕共享。”
他靠得极近,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用一种近乎呢喃,却又无比清晰的语调继续说:“所以,给朕好好活着。别想着自戕,也别让任何人伤了你。否则……”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令人胆寒的偏执,“朕若因你而感受到半分痛楚,便让这整个皇宫,不,是整个京城的人,都来尝尝,什么叫真正的痛不欲生。”
我浑身僵硬,血液都像是冻住了。疯子!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用这种恶毒的方式,将我的生死与他自己捆绑,不是为了保护我,而是为了更彻底地掌控和折磨我!
他似乎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说完这些话,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我看不懂,有疯狂,有偏执,似乎还有一丝……疲惫?然后,他直起身,踉跄了一下,转身走进了殿内的风雨中。
殿门再次合上。
我瘫软在床榻上,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被冷汗浸透。脖颈处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冰凉的触感,而那条名为“生死蛊”的虫子,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将我牢牢锁死在了这个暴君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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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的日子,因为这生死蛊,变得愈诡异和难熬。
萧执并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将我丢入冷宫或者直接处死。他给了我一个名分,一个不伦不类、尴尬至极的名分——“夫人”,无品无级,却住在仅次于皇后规格的宫殿里。
宫人们表面上恭敬,背地里却满是鄙夷和窃窃私语。
“瞧她那狐媚样子,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勾得陛下……”
“嘘!小声点!没看见陛下多宠她吗?连生死蛊这种宝贝都用上了!”
“什么宝贝?我看是邪物!陛下定是贪恋她的美色,怕她跑了或者死了,才用这法子拴着她!”
“红颜祸水啊!赵修撰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所有的流言,都指向一个方向——暴君萧执,贪图臣妻沈知意的美貌,强取豪夺,甚至不惜动用皇室秘蛊,只为彻底占有这具皮囊。
起初,我也以为是如此。毕竟,沈知意的这张脸,确实是倾国倾城,我见犹怜。
直到那个夜晚。
那段时间,前朝似乎出了什么大事,萧执的心情极其恶劣,整个紫宸宫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中,宫人行走都踮着脚尖。他来我宫里的次数变多了,但大多时候只是沉默地坐着,或是站在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周身的气息冷得能冻死人。
那天夜里,他又来了。带着浓重的酒气,眼尾泛着红,步履有些虚浮。
他挥退了所有宫人,像往常一样,只是坐在那里,一言不地看着我。那目光沉甸甸的,带着一种几乎要将我吞噬的侵略性。
我照例缩在离他最远的软榻角落里,低垂着头,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心里祈祷着他赶紧喝完酒离开。
殿内寂静得可怕,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我以为他是不是坐着睡着了,他却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近乎脆弱的哽咽。
“今天……你看他的眼神……”
我猛地一怔,下意识地抬头看他。
他不知何时走到了我的面前,半跪在软榻边,仰头看着我。那双平日里冰冷漆黑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剧烈的、几乎无法压抑的痛苦和狂躁。
“你就那么看着他?”他伸出手,颤抖着,想要碰触我的脸颊,却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猛地攥成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你对他笑……你从来不对朕笑……”
他在说谁?赵清珩?我今天什么时候见过赵清珩?我根本没有出过这座宫殿!
“别再看别人……”他像是陷入了某种迷障,眼神涣散,声音低得如同梦呓,却带着令人头皮麻的偏执,“沈知意,别再让朕看见你用那种眼神看别人……”
他的头缓缓低下,抵在软榻的边缘,肩膀微微耸动,像个无助的孩子,可说出的话却让人遍体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