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岁的谢寻,在现自己可能走向那样恐怖的未来时,是怀着怎样的恐惧和绝望,策划了那场分手?用最残忍的方式,逼走她,只为了不让她目睹他日后可能的不堪和狼狈?
她以为的背叛和抛弃,原来是他自以为是的、笨拙的、绝望的……保护?
巨大的震撼和悲痛,让顾晚舟失去了所有语言。
她只是呆呆地坐着,仿佛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脆弱的脊背上。
“那……他现在……”她艰难地出声音,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沫般的涩痛,“他的病……”
谢敏芝擦了擦眼泪,摇摇头,眼中重新浮现出那种深重的无力感:“确诊过程很曲折,也花了很长时间。中间试过很多药,效果都不好,副作用也很大。他的自闭症和焦虑,很大程度上是因病引的并症,或者说,是他对抗内心恐惧和混乱的一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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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画,是他后来现的、唯一能让他稍微平静下来的出口。也是他……记住你、留住你的唯一方式。”
“但他画的越多,情绪波动往往也越大。尤其是画你……那会让他陷入更深的痛苦和执念里。清醒时,他为自己推开你而痛苦;病时,他又会因为‘失去你’而疯狂。撕画,是他无法承受那种痛苦时的极端行为。”
“医生说……他的情况很复杂,病情本身还在缓慢进展……心理干预能做的,其实很有限……”谢敏芝的声音低下去,充满了绝望,“我们几乎……快要放弃了。”
快要放弃了。
这几个字,像最后的丧钟,敲响在顾晚舟的耳边。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床上依旧沉睡的谢清砚。
月光落在他安静的睡颜上,长长的睫毛投下柔和的阴影,看起来那么平静,那么无害,仿佛只是一个陷入了沉睡的王子。
可她知道,在那平静的表象之下,是一场怎样残酷的、无声的战争。
他在一个人,对抗着整个正在缓慢崩塌的世界。
而她,却缺席了七年。
一股强大到无法形容的力量,猛地从心脏最深处涌起,瞬间流遍四肢百骸,驱散了所有的冰冷和麻木。
她缓缓地、极其坚定地站起身。
目光落在谢清砚脸上,那眼神里,不再是震惊、痛苦和怜悯,而是一种重新燃起的、近乎偏执的坚定和温柔。
她走到床边,再次蹲下,伸出手,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握住了他微凉的手。
这一次,不是为了确认墨迹,不是为了探寻真相。
而是为了传递温度。
为了告诉他——
我在这里。
谢寻,我回来了。
晚舟回来了。
她抬起头,看向满脸泪痕、不知所措的谢敏芝,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静和力量:
“谢女士,我不会放弃。”
“从今天起,他的咨询,由我全程负责。”
“他不是疯子,他只是生病了。生病了,就要治。”
“心理干预有限,那就做到极限。药物效果不好,那就寻找更好的方案,国内没有,就去国外找。”
“他弄丢了我,弄丢了自己,没关系。”
“我会把他找回来。”
“一次找不回来,就找两次。一年找不回来,就找十年。”
“我是他的医生,也是……”
她顿了顿,目光温柔地落在谢清砚沉睡的脸上,轻轻握紧了他的手,声音轻得像誓言,又重得如同生命本身的重量:
“……他弄丢的那束光。”
“现在,光回来了。”
谢敏芝震惊地看着她,看着这个年轻女医生眼中那种破釜沉舟、不顾一切的光芒,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但这一次,却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微弱的光亮。
顾晚舟没有再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握着谢清砚的手,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守着他。
窗外的月光越来越亮,清辉洒满一地狼藉,也温柔地笼罩着床上安睡的人,和床边那抹纤细却无比坚定的身影。
仿佛一场漫长而残酷的暴风雨过后,天地间终于迎来了一线微弱却执着的……
曙光。
而沉睡中的谢清砚,指尖在她温暖的掌心里,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仿佛蝴蝶颤动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