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昉越云淡风轻地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个u盘,示意道:“这里有南城市本地近十万份病例,来源是本市所有和喻氏有合作关系的社区医院数据库,公正人员可随时用我提供的安全盾牌认证进入数据库查证数据真伪。既然贵司这么有信心,刚好我这里数据也现成,为什么不现场跑一遍这套医疗算法?多十万例数据,相信会更具有说服力。”
评委席的专家点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
喻昉越又重新走上演讲台,操作起计算机。和那晚与闻霁验算时一模一样的步骤,喻昉越胸有成竹,却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开心。
公开投影显示代码已在运行,喻昉越继续质疑道:“您刚刚提及的智能监控系统,以及ai疼痛评估系统,只陈述了方案构想,并放出了部分临床应用的案例,但百闻不如一见,设计再精妙,总不如现场演示更能使人信服。”
“喻总,我想你这是有些故意为难了。”发言人的眉头皱了皱,“监控系统只会在用户身体出现异常变化的时候报警,难不成我要从医院将已经进入治疗流程的病人带到这里来吗?喻总如果连对病人最基本的尊重都做不到,不如主动退出竞标,这样的项目交到您手里,我第一个不同意!”
辉煌集团的这位发言人看起来经历过不少类似场合,语气措辞都十分擅长调动在场观众的情绪,一时间,台下竟一阵唏嘘,已有人开始交头接耳。
他便借着这一片声势,继续讲:“至于疼痛评估系统,出于人道主义,既然我们没有邀请状态稳定的病人前来做我们的实验对象,当然更不可能请正在经受病痛折磨的病人来到现场!除此之外还有谁可以演示呢,您亲自在自己身上划一刀吗?”
台下的唏嘘声更甚,喻昉越在发言人和辉煌集团那位他该叫一声“叔叔”的负责人脸上看到同样的得意神情。
喻昉越思索片刻,正要说什么,突地听到入口处传来一声:“我来。”
那声音太熟悉,几天前的夜晚还陪他在办公室加班,又和他产生激烈的争吵。
最后变得嘶哑,是被他害得哭了。
他倏地转头,第三次望向大门。那里此时如他刚刚数次所愿,站了一个人影,那么近又那么远。
那个人影举着手,一边自荐,一边向会场里面走来,话是对着辉煌集团的发言人说的:“贵公司没有邀请病例到现场,所以我不请自来了。”
来人避开喻昉越讶异的目光,不与他对视,只是缓缓步至台下,将提前发放的身份牌挂上脖子,向工作团队说明自己的来意:“原本该站在那里的人是我,抱歉,我来晚了。”
工作人员仔细确认过他的身份,将人放进来。
闻霁没有绕道台阶,径直走到台前,没什么表情地对着喻昉越伸出手:“喻总可以拉我一把吗?”
也听不出什么感情的语气。
但闻霁讲话一向是笑着的、活泼的。此时的话里没什么感情,就意味着,他正在生气。
前一晚的闹得那样不愉快,他却还是如约来到现场。甚至,此时还动了要亲自成为实验体去推翻对方构想的心思。
喻昉越没有伸出手。他想让闻霁离开这里,或者回到听众席去。
闻霁只等了他两秒,没等到回应,就收回了手,抬腿,想要直接跨到台上来。
闻霁的腿不只不能算短,甚至还很长,喻昉越见过很多次,裤管下的、又或者是光裸的,所以他记得清楚。但台子设置得实在高了些,闻霁撑着用力,重心移动,没等站直身,目眩接踵而至。
不等身形摇晃,手臂被人握住:“闻霁。”
只是被叫了一声名字而已,闻霁却听出了戛然而止的千言万语。那里面好像藏着喻昉越的担心、不情愿,和一些碍于自尊说不出口的歉意。
闻霁站稳身形,立刻从喻昉越的掌心抽出了手。
他迈步,对着发言人走过去。喻昉越在身后,又低声叫了他的名字。闻霁的脚步微微一顿,却还是选择无视。
他开始介绍自己的情况:“我前不久刚做了手术,目前大病未愈,应该可以算半个病患?既然智能监控系统可以有效识别出用户的病情,那我应该是在场最适合来做这个验证的人。”
“你什么病”意识到众目睽睽,发言人赶紧改口,“你要出具你的病情报告,我们评估后才可以对你的人身安全负责!”
“这个系统不应该什么病情都可以检测出来才对吗?那我就卖个关子,不需要提前说明我得过什么病了吧。以及,您请放心,”闻霁说着,转向现场的镜头,郑重地说,“我可以对我的身体状况负责,如果有什么意外,和辉煌集团没有任何关系。”
讲完这一通免责声明,闻霁转回来,笑开:“不过我想,贵司的方案那么完善,一定也不会偏偏就刚好在我身上出现意外,对吧?”
这一句讲得对方骑虎难下,只能叫人把模拟的监控设备拉出来。
闻霁向机器走过去。
喻昉越再一次拉住他:“闻霁,你”
最终还是欲言又止。闻霁出现得太突然,他没有一点心理准备,也暂时想不通闻霁出现在这里的用意。
肯出现就说明不再在意那一晚的事,原谅了他?
但讲话的语气、对他的态度明显又不是。他从没见过这么严肃冷淡的闻霁,有些无所适从。
闻霁拂开他的手,音色很平淡地讲:“我已经康复了,喻总不是很清楚的吗。”
喻昉越只能目视着他走到监控系统前面,担忧地望过去,视线不肯挪开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