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像有一双手在抓,张开了,收握,攥紧、握碎了,松开,再重复。一回回一遍遍,他耳朵里只剩下周岳的那一句“我不能让闻霁出事”。
当年的周岳,甚至连按摩店的老板都不是,要做这样的事,站到孙林晟的对立面去,无异于螳臂当车。
陈骁最后一句话,说得有气无力:“周岳,原来你之前是给人当小开的啊。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妈。”
闻霁听出陈骁的话在“小开”这个词明显顿了一下。
以他的出身和素质或许有更难听的话,却还是咽下去,换了这样一个听似稍显体面一些的用词。
地上高大的影转身要走。但就是这样巧,已经停了好一会的雨,因此时突然掀起的一阵狂风,又肆无忌惮下起来。
跌坐在地上的影子抬起一条手臂,拉住背对他的那人衣角:“你要走吗?等雨停了再”
陈骁手臂一甩,头也不回,就那样走入了雨幕里。他的头发塌了,衣服湿透了,也没有再回过头。
而从头至尾,在仓库外间另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人安静地听完全程。
小南瑟缩着,一张脸隐在黑暗里,看不出表情。只是听到周岳大喊“闻霁不能出事”的时候,轻抖了一抖,而后凭空落下一滴泪来。
陈骁离开后,风雨声趁虚而入,取代了他曾来过的痕迹。
风比陈骁来之前吹得更猛烈,盛夏时分,吹低了气温,湛绿的树叶落了一地,竟有些萧条了。
周岳的影子动起来,他从地上起身,似乎在拍身上的泥土。而后是自嘲一般的语气,轻笑着,像是对着陈骁离开的方向在说:“你看,我早跟你说过,我们不可能的。”
闻霁迟迟未能回神,直到铁门生了锈的轨道又响,之后是重重一声,又把风声雨声统统隔绝。
室内静了。却还不如风里夹着雨,胡吹乱拍。这种安静里,隐约能听到周岳的呼吸声,每一下都小心翼翼,不像是自主呼吸,倒像是心脏不受控地抽动,生挤出来。
门关上,周岳没有再动。他好像靠在大门上,月光从缝隙里钻进来,把他的影子细细斜斜拉得好长。
那一道影子落在闻霁的门前。
闻霁恍然惊醒,目眦欲裂,绑在一起的双手用力敲打着那扇铁门:“周岳!你给我开门!”
那阵小心翼翼的呼吸声随着他的呐喊停了下来。
周岳有些木讷地起身,走过来。直至此刻,这一晚的荒唐闹剧结束,闻霁终于从紧锁的大门缝隙中看清了周岳的脸,那么沧桑,那么憔悴,眼尾红着,一呼一吸间,喉结都跟着颤巍巍地抖。
他靠近,没有打开那把锁,而是背靠着门,滑坐在地上:“小霁对不起。我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闻霁却不问其他,只说:“当初根本不是我态度强硬、敢于反抗,所以他们才不再为难我,而是因为你,是吗?如果没有你,我可能也早从青藤计划的资助名单里除名了,现在也不会读到大学,而是在做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勾当,是吗?”
周岳背对着他,沉默着。他越沉默,闻霁就越是觉得那从小到大当哥哥看的背影,仿似只要伸出手,轻轻一触就要破了。
【??作者有话说】
天哪,怎么新一周的更新开始了,但这个19z还蹲在地上数小苦瓜啊ttttttttt。
苦瓜,balsapear,原产热带亚洲,现广泛栽培于南北纬35°之间的地区,我国华南至华北均有种植。果实可食用,具有调节血糖、抗氧化等药理作用。
◇滚开、滚开,离我远点
“你就当从没听到过吧,好不好,小霁?”
周岳靠着门,一动不动。闻霁透过门缝,费力辨认出他的视线正落上脚边的一坨黑色。
是陈骁来时穿的那件雨衣。
他就这么呆望了一会,突地起身,转过来,看着闻霁:“小霁,你听我说,等台风过了境,雨停下来,你就立刻走。你和小南一起走,找个地方,躲起来。”
闻霁很平静地问:“那你怎么办?”
“不用管我。”周岳甩甩头,一脸茫然的神色,“如果孙林晟问起来,我就说是喻昉越找过来,强行带走了你,我尽力了,但拦不住。”
“为什么不一起离开呢。”
“有那些东西在他手里,我走不掉的。”周岳的声音还是那么轻,仿佛已经麻木了。
走不掉的,那些东西握在孙林晟手里一日,他就不可能过上安稳日子。
他会因此不得善终,那些东西已经逼走了陈骁,就是最好的证明。
闻霁却在此时,像是突然看穿了他的心思,说:“岳哥,陈骁还会回来的。”
周岳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在无声中被这个聪明的弟弟看破,下意识地接了话:“他不会回来了。”
“他会的。周岳,我从小把你当哥哥,你说撒谎的人吞一万根针。”闻霁声音很轻,字句却很重,“我没有骗过你。”
周岳又陷入了沉默。闻霁知道,那是他的心在动摇。
“你不想离开那个人吗。脱离他的掌控,以后做你真的想做的事,喜欢你真正想喜欢的人。”
闻霁十分有耐心,循循善诱。他这样努力着,希望从周岳嘴里换取一句可以当做证据的话,又或是从他手里得到一件能控诉孙林晟的证物。
现在离开,仍是两手空空。没有确凿证据,就失去了他主动到这里来的意义。
他对周岳说的这番话,有九分的诚意。剩下一分,是他的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