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宁推开家门时,迎接她的不是往日的宁静,而是一阵压抑的、从客厅传来的争执声。
“那根本不是艺术!是噪音,是失控的暴力!”
母亲苏婉的声音里带着钢琴家独有的、对音准和节奏的严苛,以及无法掩饰的痛心。
“婉儿,你冷静点。事情没那么简单。”
父亲潘为民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但明显底气不足。
客厅巨大的全息投影悬浮在半空,正循环播放着那场盛大的“光之献祭”。
火焰与光尘交织的画面,将父母二人脸上复杂的表情照得一清二楚。
“爸,妈,我回来了。”
潘宁的声音不大,却瞬间切断了客厅里的争论。
潘为民和苏婉同时转头看她。
潘为民指了指对面的单人沙,没说话。
苏婉则直接站了起来,她快步走到潘宁面前。
那双弹奏了半辈子肖邦和贝多芬的手,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想要抚摸女儿的脸颊。
“宁宁,你……”
就在苏婉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潘宁肌肤的瞬间,潘宁的身体出现了一刹那的僵硬。
那是重生之后烙印在身体深处的本能抗拒,一种对亲密接触的生理性不适。
脑海里,前世父母车祸后冰冷的停尸间,顾英辉和林菲菲在电视上幸福的笑脸。
以及岁生日那天精神病院里冰冷的地板……无数画面如碎片般炸开,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她若无其事地握住母亲的手,将它从自己脸颊边拉开。
“妈,我没事。”
苏婉的手很凉。
她感受到了女儿那一瞬间的抗拒,眼中的担忧更浓了。
“怎么会没事?”她拉着潘宁走到投影前,指着画面里那片爆裂的星云,语气急切。
“妈,艺术不止一种形态。”潘宁试图解释。
“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也充满了不确定性。”
“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三钢琴协奏曲在当时也被认为是粗暴的噪音。”
潘宁平静地反驳,“新的东西诞生时,总是伴随着阵痛。”
“你听!你们做的那些作品根本没有结构,没有节奏!只有混乱的爆鸣和刺耳的撕裂声!”
“拉赫玛尼诺夫的协奏曲再激烈,它的内核也是精密的数学!”
“贝多芬的交响乐再愤怒,它也有华彩和乐章!可这个……”
苏婉摇着头,眼中满是失望。
“它只有破坏。宁宁,你以前最爱美术馆里安静的光,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种火焰和硝烟的味道了?”
潘宁没有回答。
她看着母亲,这位优雅了一辈子的艺术家。
正试图用她最熟悉的古典乐理,去理解一个完全出她认知范围的新物种。
“我不管那是不是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