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那张写着“寂”字的宣纸被潘宁平铺在桌面的正中央。
一个字,却霸占了整个房间的气场。
谢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本就凌乱的头。
整个人透着焦躁。
“他到底什么意思?”
谢焰停下脚步,盯着那个字,牙关紧咬。
“要我回答?怎么回答?用火药制造一场寂静的表演吗?这根本就是个悖论!”
“悖论,不就是艺术最好的题材吗?”
潘宁坐在桌边,手指在那个“寂”字的边缘轻轻划过,没有碰到墨迹,却带起一阵风。
她非但没有焦虑,反而整个人都处在一种亢奋状态。
潘宁的大脑在高运转,分析着这个老狐狸抛出的每一个信号。
“他不是在否定你,谢焰。”
潘宁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他是在给你机会。一个让他,也让整个日本收藏界,重新定义你的机会。”
“定义?”
谢焰自嘲地扯动了一下嘴角。
“把一个玩火药的疯子,定义成一个懂禅宗的大师?”
“为什么不呢?”
潘宁反问,她的眼睛里闪动亮彩。
“你忘了?最极致的喧嚣,内核就是最极致的寂静。”
“宇宙大爆炸之前,那个包容了一切的奇点,不就是绝对的死寂吗?”
奇点。
死寂。
这两个词,重重地砸在谢焰的心上。
他怔怔地看着潘宁,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忽然被拨动了。
他看着桌上那个“寂”字,那团浓重的墨迹,在他视野里不断放大,旋转。
最终化作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将他整个人都吸了进去。
周围的一切都在褪色。
酒店豪华的套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东京郊区那个阴冷潮湿、终年不见阳光的破旧画室。
空气里弥漫着松节油和廉价方便面的味道。
林舟就坐在那张吱呀作响的床上,身上盖着洗得白的旧毯子。
他脸色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手里捧着谢焰画的爆破草图,看得津津有味。
“谢焰。”林舟忽然抬起头,笑着对他说,一笑就咳个不停。
“你的火药,不是在破坏。”
“你是在创造一个……一个瞬间的宇宙。”
他指着草图上一团炸开的、混沌的线条。
“你看,这里,像不像创世星云?所有东西都在离心力下飞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