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走,一边扯了一截中衣衣袖,将手背的伤口利落缠了两圈。
抵达铁蒺藜门外,透过满是冷硬倒刺的门缝,他看到了面色苍白的少帝。
一整天了,小皇帝俨然还没从祁王案凶手的事情上回过神,一边讷讷摇头,一边哽咽,“我要给叔父报仇,我要给叔父报仇。”
“皇上冷静点儿。”
沈惊澜难得话音温和,单膝跪在小皇帝面前,手掌覆着他的手背,安抚似地握了握他的手,“皇上你听我说,魏大人与我们同气连枝,他出事我们也得完蛋,我们必须保他。”
“可是他杀了,他杀了……”
少帝扬声,忽而瞥见门缝隙里一颀长黑暗的身影。
魏璋与诏狱的黑融为一色,只一双眼寒芒冽冽。t
少帝所有的怨怒堵在喉咙里,咽了口气,连忙抽开手。
沈惊澜寻他的目光看去,与魏璋对视一眼。
而后起身,飞鱼服挡在少帝身前。
“魏璋,你自己当着朝臣的面认罪了,叫圣上怎么保你?”
魏璋未答,目光在少帝手背上停留须臾,径直走到了八仙桌前,屈指试了试茶壶的温度。
今儿确实与薛兰漪浪费了过多口舌,还真有些渴了。
他撩开衣摆端坐,自个儿倒了杯茶,轻撇水面上的茶沫。
沈惊澜不知他何来的悠闲心境,一屁股坐到了魏璋对面,“朝堂上,圣上面前,不是你和你那妾室消遣逗趣的地方!”
沈惊澜可还记得今早东华门处,薛兰漪告他时,他多么兴味盎然说了一句:“爱妾说什么,就是什么。”
魏璋是什么束手无策之人吗?
怎么薛兰漪一告他,他就认了?
他分明是故意顺着薛兰漪,跟薛兰漪逗趣。
沈惊澜又不是没见识过他如何处置旁人,这么多年,哪个背叛他的人能好好活过一整天?
只有薛兰漪,到现在还毫无损地活着。
他哪有怒,沈惊澜看他还挺乐在其中!
“你们夫妻二人要怎么闹情趣,关上门躲在被子里自个儿怎么闹腾都行。”
“闹到宫里来,生怕旁人不知道你魏璋魏大人身边有位红颜知己吗?”
“还是怕旁人不知道昭阳郡主这颗天上星被你魏大人摘了?”
沈惊澜的语气不太好,但魏璋听了他的字字句句,很难得的没有不耐烦。
反而自顾自抿了口茶,听书似得听他絮絮叨叨。
沈惊澜可无暇与他说书。
“你别光笑,这件事你要怎么收场?”
沈惊澜敲了敲桌面。
眼下,薛兰漪告魏璋杀害亲王之事早就传遍了朝堂,坊间一传十十传百更是挡都挡不住。
圣上不可能置若罔闻。
可魏璋,于圣上是不可多得的心腹。
圣上有很多地方还得仰仗他,自不能真的处置了他。
沈惊澜瞥了眼身后的少帝。
少帝身材瘦小,陷坐在圈椅里,微鼓着腮帮子在忍怒。
一个不语,一个准备怒,沈惊澜生怕房间里一点就燃。
只好自己话音软下来,将手边茶点递到了魏璋面前,“你让圣上怎么跟黎明百姓交代?”
“沈大人把祁王之死的来龙去脉追查清楚,不就是对黎明百姓最大的交代了吗?”魏璋道。
沈惊澜一噎。
他当然知道查清案件是安抚民心的最好办法。
他前几日也的确查到了一些关于祁王之死的线索,这不是薛兰漪突然蹦出来告魏璋,打断了他的思路吗?
若魏璋真是凶手,他越查得深,就会有越来越多的证据指向魏璋。
届时,岂不是更说不清了?
“你给我一句准话,你到底是不是杀祁王的凶手。”
“我是不是凶手,锦衣卫都该秉公办事,追查到底不是吗?”魏璋与他四目相对,饶有兴味。
沈惊澜不懂他何意。
魏璋起身,给了他一句准话,“你尽管去查,放心去查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