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年初她好几个哥哥姐姐结婚,爷爷奶奶看到了难免触景生情,想起葛朝越,说他如果在的话就怎样怎样啦,又阴谋论他回来以后估计都没什么好姑娘肯要他了。老一辈的观念就是要先成家后立业,现在倒好,直接倒反天罡。葛阿姨不帮儿子说话也就算了,还落井下石附和那群长舌亲戚。王叔一向能忍,但是就忍不了这一点,夫妻二人旧事重提,旧账越翻越多,就吵起来了。”
裂缝是无法被修复的,就算粘合了,也还是会有痕迹。
陈锐叹口气,又说起另一件事:“你知道葛阿姨有个挺喜欢的后辈,叫胡梦吧?”
江译白听完葛家的事,心情有些沉重。这会儿提到胡梦,他大概能猜出给葛思宁近期不发朋友圈的原因了。
他点点头:“嗯。”
他们坐在水泥阶梯上,江译白反复拍打着手上的篮球,空旷之处,回音仿佛近在耳边。
“胡梦爸妈一直望女成凤。这不,孩子才刚上大学,他们就已经盘算着怎么把女儿弄出国了。说国外的舞团更专业,机会更多,又说家里既然有这个条件,就想尽可能地托举孩子。你也知道葛阿姨这个人,想一出是一处。那天胡家一走,她就问思宁想不想出国。“
江译白瞳孔微微放大,“她怎么说?”
“以思宁的性格,放在平时,她肯定急着和胡梦打擂台了。但是这次不知道怎么了,葛阿姨只是提了一嘴,她反应就特别大。那天我刚好在他们家吃饭,思宁站起来特别生气地说她才不去,又问葛阿姨为什么总拿她和别人比。王叔也说她一个女孩,不想她离家太远。结果葛阿姨来了一句‘那你又舍得让你儿子远走他乡’?唉!葛家好不容易消停两天,矛盾又激化了。”
陈锐想到那天的修罗场都还心有余悸,他本来是带着调和的任务去葛家串门的,结果不仅没调解成功,还差点把自己给搭进去。
他搂住江译白,仰天长叹:“我们思宁真是可怜。都他妈怪葛朝越,开了个坏头。”
江译白倒是很理性:“管他什么事。”
这件事说到底是王远意和葛天舒理念不合,无论是夫妻还是父母,两重身份所导致的不同的矛盾一直没得到解决,多年来像一个定时炸弹一样埋在这个家里,而葛朝越只是导火索。
陈锐自然也清楚,他只是想骂葛朝越两句。
骂完他又说:“话说思宁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呢?虽然她现在的学校和专业都不错,但是出国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还是说,她害怕一个人在外面,没人照顾她?”
江译白不知道,但绝对不可能是这个原因:“不对。”
“那就是我和你前后脚出国的事给她心里留下了阴影——”
江译白站起来,和陈锐拉开一定距离后,把球抛给他,打断了他的话。
“再打一局。”
陈锐接住球,有些不明所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觉得江译白和葛思宁之间有点怪怪的。
江译白的年假还没结束。
他本想去葛家拜访,但陈锐劝他别去淌这趟浑水,这毕竟都是葛家的私事。江译白当然清楚这一点,于是他换了个方式。
他打电话给葛思宁,问她要不要出来玩,但葛思宁说不去。
他问为什么,葛思宁回复:我有别的事情要做。
还没来得及考证她是否在找借口搪塞,得知江译白回来的同事和朋友已经纷纷递来邀约,他推一半去一半,假期结束之前,突然收到关秋秋的求助。
小丫头虽然加了他的微信,但是很少给他发消息,每次发都是十万火急的事情。
这次找他,是希望他能来接她。
江译白问她:“你妈妈呢?”
关秋秋说:“我跟冬令营的同学说我爸今年回国过年了,结营那天他会来接我。”
江译白之前帮林易带过礼物,所以知道林易今年并没有回国。
关秋秋又跟同学们撒谎了。
江译白打算去接她的时候和她聊聊这个问题,但是在看到原本一脸阴沉的关秋秋在他出现以后立马变得神采飞扬后,他又有点于心不忍。
关秋秋朝他扑来,她的几个同学对视一眼,上前来问江译白:“哥哥,你真的是关秋秋的爸爸吗?亲生的?”
关秋秋的手一直在背后扯他的衣服,江译白跟那群小孩说:“叫叔叔。”
回到车上,关秋秋发起脾气来:“你刚才为什么不承认!这样他们会起疑心的!”
江译白说:“我好像没有义务陪你撒谎。我来接你也仅仅是出于和你爸爸的交情。”
“我知道啊,但你就不能帮我一次吗!”
“我印象里我帮过你不少次了。”
除了家长会,有时候关秋秋还会到江译白家楼下堵他,只为了让他在她考差的试卷上签个名。
车厢里沉默下来,江译白秉持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的原则,问闷闷不乐的关秋秋:“其实我很好奇,你有那么讨厌你妈妈的男朋友吗?我记得你说过他对你妈妈、对你都还算不错。你为什么总是让我来演‘父亲’这个角色?没想过给别人一点表现机会吗,说不定他能做得更好呢?”
关秋秋瞥了他一眼,又扭过头去:“因为我信任你啊。”
“你为什么信任我?就因为我是你喜欢的类型?”
林易说过的话江译白到现在还记得。
“不是。”关秋秋否认,“是因为你有当爸爸的样子。”
“什么意思?”
“只要不触及你的原则、不耽误你的正事,你都会尽可能地满足我、为我排忧解难、关心我的成绩、担心我有没有被朋友孤立……”关秋秋掰着手指数,“这些都是我爸,还有我妈的男朋友没有给过我的。”
江译白抿抿唇。
良久,他忽然说:“你和我认识的一个女孩有点像。”
关秋秋好奇地问:“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