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说话,呼吸装得平稳。
“我知道你没睡。”她摇了摇他的肩膀,“我们聊聊天呗。”
驰朝自然喜欢和她聊天,比喜欢和她亲昵,还要喜欢。因为比起做梦一般的亲密,时不时和她说说悄悄话,才是他过去漫长岁月聊以自愈的慰藉。
但在这个微妙的关头,驰朝并不愿意开启话题。
如果她说,要分开呢。
他要如何去释然,如何假装云淡风轻,如何若无其事地同她做朋友,就好像,他们只是和小时候一样,玩了一场过家家的游戏。
他仍旧没有开口,疲倦了一天的眼睛有些酸胀。
她在旁边自说自话,说不知道大学生活会是什么样的,说蟑螂好讨厌,她一想起来浑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最后才说:“你这几天的表现还行,恭喜你,正式转正了。”
驰朝有些懵,以至于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又听到她说:“睡着了就算了,我刚刚一时冲动,我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他急得脱口而出,“你怎么能出尔反尔,我已经听到了。”
她马上笑了,“这下不装睡了。”
他急于确认,“刚刚那句话,是真的吗?”
她明知故问,“哪句?”
“说我正式转正的那句。”他问:“是为了试探我到底有没有睡着,还是真心实意的考量?”
她故意沉吟了很久,久到他的心七上八下了无数遍。
“都有。”她说。
驰朝一下坐了起来,“真的吗?我真的转正了,不会再被随便开除了?”
“嗯啊。”她说:“不会被随便开除了。”
这个意外之喜,简直要把驰朝砸晕。
他晕乎乎地想,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杨雪霏忽然做下了这个决定。实在要说,近些时日他的表现,和起初有何不同,大抵就是,他不再跃跃欲试地动手动脚动嘴了。
他刚告诫完自己,一定要克制自己,再接再厉,让她能够相信他的真心。
唇上就落下一个热热的吻。
驰朝:“嗯?”
她抬起头,毫不避讳地说:“我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都这么多天了,我总得给你点甜头。”
“甜头?”
“嫌少吗?当然不止这么一点。”
“我不需要甜头。”他斟酌着字词,“我不喜欢这个词,让我觉得,我好像动机不纯一样。”
“你的动机很纯吗?”她意有所指。
虽然知道她在开玩笑,但他一点都笑不出来。或许是应了激,也或许是刚转正的男友急于证明自己的诚意,他没有顺水推舟地得寸进尺,反而拒绝了这个玩笑的展开。
“我可以证明。”他涩涩地答。
“哦?”她饶有兴致,“多久呢?一天?十天?一个月?”
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她并不觉得,他能够坚持多久。
杨雪霏起了坏心眼,凑到他的耳根,呵气如兰。
“开玩笑的,我不要你证明,我俩什么关系呀,我还不了解你吗?”
话锋一转,又道:“我那天是被你吓到了,没缓过来。我这几天也想明白了,我们都是情侣了,你想亲亲,想摸摸。想做别的什么,都是合理的诉求。当然了,有两点要注意,第一呢,不能太胡来,要循序渐进、注意尺度,不许再吓到我。第二,得经过我的许可。”
驰朝听呆了。
他承认,他不可避免地又惊又喜,甚至回忆起自己把杨雪霏抱腿上亲的日常。但常年的经验,让他马上心生警惕。
至此。
如果驰朝闻言,开开心心地又抱又亲,杨雪霏可能会后悔,觉得覆水难收,事情不一定会按照她想要的进度发展。
但驰朝没有,他只是轻轻“嗯”了声,说:“我会注意的。”
然后就没有任何表示了。
杨雪霏想象中的最好的状态,应当是,在她大发慈悲地表示,愿意给他一点甜头时,他感恩戴德,积极主动。在她无所表示的时候,则兢兢业业、恪守本分。
她哪能不知道驰朝如此警惕的原因。
她有一万个办法治他。
“你很敷衍。”杨雪霏冷着声音说:“如果不喜欢了,可以大大方方地告诉我,我又不是什么无理取闹的人。”
驰朝心说,你最会无理取闹了,但是不敢说。
他不知道杨雪霏何出此言,是何用意,为何如此反复。他直觉有什么阴谋,一时不敢搭话。
好一会儿,才说:“没有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