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她有一些自私,也有一些爱慕虚荣,更有一点儿离经叛道,可老天偏要用这种方式来惩罚她。想着想着,便觉得自己这一生可真是难过。
惊见她眼底风雨更甚,萧洛陵心里腾起对自己的怨恼,他借了药茶放纵自己,虽说药茶不是自己所备,但到底是有些……禽兽行径。
只是他的手里已经抹了药,无法再去轻抚她的脸颊,他放轻了声息,却仍是带了一丝令她不寒而栗的威势:“朕对你,的确有难以纾解的欲望,你今夜也见了,可想逃离?”
绪芳初不敢说话,怕一不留神吐露出心里话,憋闷着,将脸蛋扭向旁侧。
他很早以前就觉得,她生气的时候甚是可爱,眼下也是如此,轻笑了一声,“过来,扭着脸朕如何替你上药。”
这般眼神躲着也是不行了,绪芳初只好又将脸蛋的方向调试了一下,只把唇给他擦,眼风却仍是瞥向别处。
药膏涂在受了伤的嘴唇上,冰冰凉凉。
耳畔的声息透了些许缱绻的压抑:“朕应许你,无论如何,不要你这条小命,莫怕。”
绪芳初这才眼眸微明,静静看着他,传递出一句问话:是真?
萧洛陵缓慢地顿了一下:“朕待你不好么?”
要说不好,其实,也没有对她不好。绪芳初心底稍事安定,但她很快便意识到自己已经卷入了更大的漩涡。
照皇帝的霸道和夺占欲,今日只是亲吻与爱抚,再过得一些时日呢,他是否会更过分?
守住自己的底线,在面对强权时是何其不易的一件事,就算她不在乎背后一家老小,还能不在乎自己岌岌可危的前程么?
再说她的阿耶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对她也谈不上好,而且多年于养育之职有所空缺,但她回了绪家以后,吃喝用度没有少,她也借了绪家的势,才长安开了三间赚钱的铺子,她不想拉了绪家下水。
药上好了,萧洛陵抚了抚她唇角,眉眼压低:“可还记得,上一次你应许朕一个月的考虑之期?”
绪芳初浑身僵住:“陛下、陛下又要出尔反尔吗?”
他意味难明地笑了声,“朕是以为你要出尔反尔。”
俯身在她的唇瓣上轻吹。
徐徐的热风拂擦过唇角面颊,触感轻柔和煦。绪芳初无端紧张,兴许是怕他不期然又突然压下来亲她,身体不停地不自然地往后仰去。
“每逢朕受伤,太子便趴在朕的胸口,给朕吹气。”
“是……是么,兴许小孩儿都是同大人学的,是陛下这个阿耶总、总这样吹、吹他吧。”
“倒也是,若你做了他的母亲,他也能为爱卿如此吹气,天伦之乐,你不想么?”
“哈哈,哈……哈,陛下谬、谬赞,臣,臣怎么能做殿下的母亲呢?”
他的深目凝视着她:“你许了亲,便能做了。”
绪芳初捂住蹦跳急促的胸口,花容尽白:“怕、怕是不行吧?臣女还是一、一黄花闺女呢……”
他短促地笑了下,深目宛如浓墨。
近乎萧洛陵每靠近一寸,绪芳初便要将身后仰一寸,说到这儿,她的腰身已经反弓后仰,一如秋日水面上弯折的残荷,而那涟漪还在不断摇晃荷茎。
“如此看来,好夫不侍二妻,朕这般二侍之身,爱卿你嫌弃么?”
绪芳初瞪大眼珠,哪儿敢说一句嫌弃,他,在玩笑吧?
“不、臣不敢。”
“直说无妨。爱卿是清清白白的娘子,要陪着朕这没了清白的郎君,爱卿心里可觉嫌弃?”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将这“清清白白”四字咬得很有韵味,轻重不明,无端撩拨。
“不,臣不嫌弃,哈哈,臣命不好,跟臣议亲的郎君恐怕都要走霉运,陛下,你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她挣扎了一下,一个翻身,从软靠上滚到了地上,脑袋磕到了案角,疼得眼泪汪汪。
他皱眉责怪地将她抱起,“怎么这般不小心?过来,朕再给你脑袋也上些药。”
绪芳初惊恐:“陛下,臣不是来替您按摩的么?这样吧,臣替您按了吧,时辰不早了,臣要回了,臣这几日宵衣旰食,连觉也没法好好儿睡。”
他偏眼乜斜她:“朕没病,你不是已经知晓了么,何须再演那些。”
顿了顿,问她:“不信?朕单臂便将你抱了去人前亮个相,如何。”
绪芳初吓得差点儿没尖叫起来,摇摇脑袋忙不迭劝阻,说自己信了,她想哭哭不出来,自己这晦暗的前程简直烂透了。
他沉静地凝视她慌乱的眸,“太医署的几位医工,可曾为难你?”
绪芳初想这是在做什么,难道她回答一个“有”,他还要来一出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么,“没有,臣在太医署很好,只是功课繁重些,医官待臣极好。”
“哦,”他问道,“在忙甚?昨日朕召见太医令,他告诉朕,绪医官于署内朝乾夕惕,修习两门课业不够,还要兼修医科,你要学那么多?”
绪芳初回话:“臣打算为老师的针法著书,所以要多学医理,将各科融会贯通,就拿按摩来说,按摩与针科便是殊途同归。若无医理支撑,臣只怕是无法厘清行针要法的。”
萧洛陵一时沉默。
太极殿内的烛火灭了一盏,夜色将光线压按了一些。
“朕听人说,你的针术在太医署也算得上登峰造极。”
“谬赞。”听人夸耀,绪芳初心里还是极为开怀的,没想到她的能力都被夸到陛下的耳朵里来了?
“这些时日,可曾找到练习的人?”
绪芳初拉长了脸,郁闷地摇头:“没有啊。咱们针科最近可遭人嫌弃,臣都是在萝卜上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