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前头那句评价都似忘了,并不曾听见,他心中只道,好啊,好啊!陛下这是要替四娘做媒了!
如此倒省得他夜夜操心,担忧女儿两年后从太医署里出来熬成了老娘子,再也无人问津。
这位陛下最喜欢管些保媒之事,有他出面,挑中的男儿必然是身份贵介,四娘往后只有福分可享。
未曾想,陛下竟如此高看于四娘!
绪廷光难掩激动,当即屈膝叩首,“小女蒲柳之姿,才德有缺,得蒙陛下称赞,实在是不胜荣幸。臣代小女,谢过陛下青眼。今太医署人才短缺,陛下尽可用之,小女必当庶竭驽钝,报偿君恩。”
天恩在上,再度叩首。
“……”
萧洛陵的心境并不愉快。
绪廷光满含窃喜,原来更深露重,天子召己前来,并非为了问责,而是要赐恩。
他就说,两个女儿都算得体,四娘有些长歪的粗枝大叶没能来得及修理,但素日也晓得些轻重,不至于就狠得罪了陛下。
原是她在太医署表现出色,为太子治疾有功,得到了天子的赏识。
这可真是鸿运了。
绪廷光一路喜上眉梢地驱车回到相府,大喊“夫人”,一直喊到熬不住困意刚睡下的李衡月,忍着破口大骂醒了过来,还得贤惠温柔地赶出门来,抱了他脱下来的外披迎他入门。
见绪廷光满眼喜色,李衡月也笑问:“夫君如此欢喜,喜从何来?”
入了寝房,便是夫妇二人的私人领地,尽可以说些私房话。
绪廷光两眼灿亮地抱住夫人的肩,大喜过望:“你不知道,陛下要为四娘赐婚!定是赐的好郎君,只怕贵不可言!”
那些跟从陛下前来长安的陇右勋贵,受到封赏的可有不少,四位国公膝下,都有还未成婚的郎君,这些不说,还有直接封侯的弱冠少年。
他绪家真的不是很挑门楣,只消从这里头随意择取一个出来,就很不错啊。
“哈哈夫人,这岂不是天大一桩好事?陛下为了联姻,维系两朝官员和睦,定是要在陇右集团里为四娘挑选良婿。只是不知,陛下这回慧眼识才,挑中的是何人呢。”——
作者有话说:挑中的是他自己。不好意思。
第25章
小太子惊觉自己的身份很好用,他可以让晚晴去替他跑太医署,把阿初叫来和他一起用膳。
也不知怎的,只要和阿初在一起吃饭,就会吃得香些,看着阿初,他的胃口简直太好啦!
晚晴知晓医官课业繁冗,为了让绪医官赶来,故意地语焉不详,害绪芳初提心吊胆,以为是小太子的病症有所反复,急急忙忙地收拾了医箱便赶到了望舒殿。
步履匆忙地踏入殿内,一阵沁着木樨香气的凉风徐引而来,顿时吹得她神清气爽。
绪芳初打眼一看,原本臆想中躺在病床上哀声哭泣的奶团,哪有一点生病的模样,他正端端正正地坐在他的小圆桌前,埋头吃着碗里的冰酥酪。
那双可爱的玉雪玲珑的小脚丫,深埋进圆桌底下的驼绒毡毯那深浓绵密的绒毛里,一见到她便展颜打招呼,像极了年画里抱着鲤鱼笑呵呵的胖娃娃。
“这是……”
绪芳初怔忡,不由地望向身侧的晚晴。
晚晴垂下面容不敢看绪医官,不敢说,她是受了太子殿下的指使,特意“骗”医官前来的。
绪芳初毕竟还是担心他真个身体有不适,于萧念暄的小圆桌对面落了座,将医箱摆好,取出里边的臂枕与银针。
“殿下,请出示腕脉。”
结果那小家伙也不动弹,望着她吃吃地笑,手里的汤匙被笑音震动得,里头的奶酪摇摇欲坠。
冰冰凉凉、滑滑腻腻的奶酪上撒了一重细软的干桂子,闻之有香,原来方才闻到的那股香风,来自于他的饭碗。
他大概是知道做了不好的事,笑容腼腆又不安,过了半晌,见医官身形凝滞着,他终于小声道:“阿初你生我气了么?”
绪芳初岂敢对他生气,低声叹说:“没有。小殿下这般装病将臣骗来,可有指示?”
她当真是关心则乱。
若奶团当真有了什么不测,整个太医署都要被惊动了,怎么可能只请了她一人,她只是一名针科助教。
就算天子与太子再信任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医官,也不可能将如此重任押在她一人身上,想起上回太子急症时望舒殿里的阵仗,眼下的确只是小打小闹,是太子殿下的小把戏罢了。
奶团小太子的肤色极白,比他阿耶还要白,差不离能赶上她,而且五官取父母长处结合得很好,在陛下那张已经分外得天独厚的脸上,挑了最美的一双眼来继承,整体看去精致之中多了三分威严,只是现今还只能藏在婴儿肥里看不大出来,相信长大了,他必然也有陛下的不怒而威之势。
此际,他小脸红扑扑的,红润润的嘴巴上沾了一丝奶白的碎乳酪,看起来健康得很,没病没秧的,很结实,很活泼。
他小心翼翼说:“我就是想请你吃奶酪羹。”
记得上次吃完以后,她说好吃。
萧念暄记得。
绪芳初心里确有一丝被戏耍的懊火,但听了此话,却是一怔,心里顿时涌出无边愧疚,“殿下,臣是太医署医官,身份低微,怎敢次次与殿下同席?实在太僭越了,不合规矩。”
萧念暄听不懂,他说:“当太子后,大家都不和我玩了,一点都不好玩。”
绪芳初又是微微怔忡。
萧念暄的小脸皱巴巴的,像张被花猫小爪揉皱了的宣纸,“以前我和叔伯们在一起吃饭,大家都可喜欢我了。”
绪芳初望着他的目光不由地柔和,携了丝怜爱:“现在呢。”
萧念暄嘟了嘟嘴:“再也见不到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