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指尖碰到张启灵脖子上挂着的玉佩,冰凉的玉质贴着皮肤。那是块老玉,雕着简单的云纹,边缘被磨得光滑——他之前问过一次,张启灵没答,此刻却听见张启灵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母亲留下的,唯一的东西。”
黑瞎子的心猛地一沉。他早从无邪那里听过张启灵的身世,知道他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走了,他是在张家的规矩里熬大的,连撒娇都没机会。这块玉佩,怕是他对“家”唯一的念想。
“所以你之前拼了命也要拿回来。”黑瞎子的声音软了点,指尖轻轻摩挲着玉佩的边缘,“怕丢了,对吧?”
张启灵手里的针线顿了顿,目光落在黑瞎子的脸上,月光把他的眼睛照得很亮。“怕丢的,不止是玉佩。”他说,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地传进黑瞎子耳朵里——那目光里的东西太直白了,是在意,是怕失去,是黑瞎子等了很久的、属于张启灵的“在乎”。
黑瞎子的心跳忽然乱了,他看着张启灵低头继续缝合,针线在月光下闪着冷光,每一次穿过皮肉,都带着张启灵极轻的呼吸声。他忽然伸手,按住了张启灵的手:“先停。”
张启灵抬眼,眼里带着点疑惑。
“你这手再缝,伤口得裂。”黑瞎子撑着身子,忍着腿伤的疼,慢慢坐起来,伸手夺过张启灵手里的碘伏棉片,语气又硬了起来,“换手,我来。”
张启灵没动,只是看着他。黑瞎子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坐着,别乱动。你要是再跟我犟,我现在就把你这急救包扔出去。”
这话起效了。张启灵乖乖地在木床边坐下,后背对着黑瞎子。黑瞎子撕开他的衬衫,看着那道从肩胛骨延伸到腰侧的伤口,心又揪了一下——伤口边缘还在渗血,沾着草屑,看着就疼。他用生理盐水慢慢冲洗,动作轻得像怕碰疼他,却听见张启灵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不疼。”
“你疼不疼自己说了不算。”黑瞎子的声音有点闷,他撒上药粉,指尖碰到张启灵的皮肤时,能感觉到他的肌肉绷紧了,“疼就说,在我面前,不用装。”
张启灵没说话,只是忽然转过身。黑瞎子还拿着纱布,没反应过来,就见张启灵的手伸了过来,指尖轻轻拂过他额前的碎发——那手指还沾着碘伏的凉意,擦过他额角的冷汗时,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指尖因为之前的伤口还在发麻,微微的颤抖被黑瞎子精准捕捉到。
“你也是。”张启灵说,目光落在他的腿上,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心疼。
黑瞎子的心跳忽然撞在肋骨上,他没忍住,伸手抓住了张启灵的手,把他的掌心贴在自己的脸上。掌心的温度带着薄茧,还残留着血味和碘伏的味道,却让他觉得安心。他看着张启灵的眼睛,那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亮得像星星。
“张启灵,”黑瞎子的声音轻了点,“我们俩都不是会说软话的人。但今天……有些话我得说。”
张启灵没抽回手,反而微微向前倾身。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黑瞎子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混着硝烟味,意外地让人安心。
“我知道。”张启灵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却清晰地落在黑瞎子心里。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划破了夜色的寂静。两人同时绷紧了身体——是裘德考的人,他们追来了。张启灵瞬间就要起身,却被黑瞎子拽住了手。
“别急。”黑瞎子压低声音,侧耳听着动静,“引擎声在东边,离这儿还远,而且没往这边来。”
张启灵没动,只是反手握住了黑瞎子的手,指尖扣得很紧。引擎声渐渐远去,木屋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风吹过木窗的吱呀声。月光透过破窗洒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像是镀了层银。
“睡吧。”张启灵轻轻把黑瞎子按回床上,伸手拉过旁边的破毯子,盖在他身上,“我守夜。”
黑瞎子却拽住了他的衣角,力气不大,却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这在平时的黑瞎子身上,是绝不可能出现的样子。“一起。”他看着张启灵的眼睛,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软,“你后背的伤得养,坐着不行。”
木床很小,两个人躺下只能紧紧挨着。张启灵调整了姿势,让黑瞎子的伤腿靠在自己这边,避免碰到床板。黑瞎子能清晰感觉到张启灵身体的温度,还有他平稳的心跳,落在自己的后背,像鼓点一样,让人安心。
夜渐渐深了,黑瞎子的意识开始模糊,就在他快要睡着时,忽然听见张启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压得很低,裹在月光里:“黑瞎子,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这是黑瞎子听过最动听的话。他嘴角弯起来,往张启灵怀里缩了缩,手指扣住他的手腕,慢慢闭上眼。张启灵感觉到怀里人的呼吸变沉,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动作轻得像哄小孩。
月光如水,静静淌过木屋的破窗,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两个习惯了在黑暗里独行的人,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属于彼此的、安稳的依靠。
醒了就别装睡
晨雾还没散,护林站的木屋浸在一片淡白里,黑瞎子是被左腿的刺痛拽醒的。他没敢动,只悄悄偏过头——张启灵靠在床沿,后背抵着斑驳的木墙,眼睛闭着,却没完全放松,手指还虚虚搭在身侧的黑金古刀上。天刚亮时的光很软,从窗缝里漏进来,落在他垂着的长睫上,连平时冷硬的轮廓都柔和了些。
黑瞎子看了好一会儿,指尖忍不住抬起来,想碰一碰他颊边沾着的草屑,刚要碰到,就听见张启灵的声音在雾里响:“醒了就别装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