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所有人顿时噤声。
差点忘了,他们桑队也是个“烈士遗孤”。
还是个跟聂毅平闹得差点当面打起来的烈士遗孤。
据说是三年前,桑适南父亲在三邦谷做卧底时,为了救一个执意深入毒贩老巢研究绵语的学生而牺牲。那个倒霉学生倒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桑适南父亲却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气得桑适南去那个学生病房要说法,被聂总拦在门口,两个人差点当场动手。
桑适南紧紧捏着冒着冷气的可乐瓶,冰瓶在手心慢慢化凉。他微微眯起了眼。
刘局确实跟他说过,过两天会有个烈士遗孤搬去他隔壁。可问题是,自他调来东阳分局工作这三年,他把分局这几十年的所有烈士档案都看过,最新入档的烈士依然还是他父亲。
那么,这次是哪来的烈士?又是哪个流落在外的遗孤?
“这次我没跟人透露你的真实身份,桑适南也不知道。”聂毅平带着奚也进了休息室,关上门,拍着奚也肩膀安抚,“他因为你爸的事,一直对你……有点意见。只能暂时委屈一下你,不过那小子最多也只是嘴上说说,心肠还是软的,不至于是非不分。”
奚也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聂毅平叹口气:“你就是太懂事,才让你爸死了也放心不下。”
奚也扯了下嘴角,笑得有些勉强。
要真的放心不下,他当初就不该死,而不是让自己在这三年里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背负着他的死活着。
“总之,回来了就好。你哥会接受你的,你从小就是个招人疼的孩子。”聂毅平感叹。
奚也心说那可不一定。
越招长辈疼的,越讨兄弟姐妹的打。
看这样子,聂毅平也是个爱拉偏架的。他这一回来,桑适南的好日子肉眼可见就得到头了。
聂毅平又说:“所以说这次你就先跟你哥来个先斩后奏,把生米煮成熟饭,等他接受你了,你再告诉他你俩的关系,这样就能万无一失,肯定没问题。”
奚也:“……”
能换个不那么容易引起误会的说法吗?
聂毅平看了看时间:“晚上要不我叫上桑适南,咱爷仨一起吃个饭?”
奚也还没来得及答应,聂毅平的电话忽然响起来。
聂毅平接通电话,脸色越来越凝重:“……什么情况?你慢点说,时间,地点告诉我,我马上派分局的人过去……”
奚也盯着聂毅平的变化,眼神微动,缓缓向后靠住沙发,让自己整张脸隐在阴影里面。
算算时间,也该是时候了。
终于,聂毅平挂断电话,却略带一点歉意对奚也说话:“今晚恐怕吃不成了。”
奚也倒没什么所谓。
这场饭就算能吃成,他也能让它吃不成。
桑适南打完球,回局里刚冲完澡,出来就接到分局局长刘正清打来的电话:“出事了,我们在三邦谷的前线卧底传回重要情报,今晚有一桩大额毒品交易将在东阳区唐宴会所进行。”
唐宴?桑适南皱眉。
他记得这家私人会所只接受预约和会员,临时以客人身份潜入,恐怕有点困难。
“任务是?”桑适南问。
“你马上带人过去一趟,阻止交易完成,抓捕交易双方。行动中如遇突发情况,优先撤退。不要打草惊蛇,不要暴露破绽。在抓捕任务之上,优先保护我方卧底安全。”
-傍晚五点三十七分的江州。
天还没全黑,整座城市却像被闷在一口热锅里。东城那片新开发的地段,坐落着不少豪华会所,夕阳泼洒在刚建成不久的柏油马路上,搅出一片金光。
勘察车内,桑适南倚在副驾驶座,低头翻看着唐宴的内部布局地图。
后排的陆骁忍不住探身,整个人趴到他肩膀上:“桑队,我听说能出入唐宴的客人,都非富即贵啊?光那个会员费入会门槛,就得小几十上百万吧。”
——陆骁,二十四岁,东阳分局禁毒支队侦查员。公大侦查学院高材生,刚工作不满两年,是桑适南的嫡系师弟兼亲传弟子。
就长相而言,陆骁在东阳分局能排到第二,仅次于桑适南,但已连续两年稳坐“分局最受女同志欢迎榜”冠军宝座,以某个原因不明的神秘优势略胜桑适南一筹,硬是把桑适南压下去,成了全局未婚女警眼中的头号香饽饽。
“男男授受不亲。”桑适南单手摁住肩上那颗狗头,嫌弃地往外推,“规矩点。”
“我懂了桑队。”陆骁缓缓起身,“看来关于你的传闻是真的了,你!果!然!是!gay!”
话还没落地,那颗狗头就被摁回去,左右各赏了两巴掌。
“别打我脸啊桑队!”陆骁连声求饶,“要是打破相了,最受女同志欢迎榜冠军可就归技侦的王麻子了!到时候丢的可是咱们禁毒的脸!”
“禁毒支队的脸面,还不至于沦落到要靠你撑,你还是想想待会儿要怎么混进唐宴吧。”桑适南把图纸收起,伸手从座椅底拖出一个黑色手提包,“想好了吗,你去还是我去?”
“几个意思?这种光荣的任务……”陆骁缓缓起身,“当然是你去!桑队,桑哥,我桑爸爸,您身为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银行家大少爷,贵为江州市十大女强人之子,想必你一定手握无数私人会所会员,小小一个唐宴,又岂会在话下?这种需要豪掷千金的任务舍你其谁,你辈义不容辞啊桑队!”
桑适南静静盯了陆骁几秒钟。
陆骁立刻把课堂上学过的微表情分析术从头到尾过了一遍,最后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他拿不准桑适南什么意思,咽了口唾沫,超小声试探:“……桑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