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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第1页）

外头的雨落得好似蚕食般沙沙作响，白清明与柳非银对望了一眼。他们倒是可以偷窥，可偷窥如偷情，他们骨子里自认为明媒正娶才是君子之道。

“在下对柳小姐和南梁素之间的事，实在是好奇得很。”柳穿鱼吹着茶水上打旋儿的紫星花瓣，饮了口茶：“你们不是用窥镜术看过吗？这种事说起来麻烦，不如你们直接进我的识海去看吧。”哎呀，果真是个厉害的狐妖。厚脸皮如柳非银自然不会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方地去拿了引魂香。这种香就像蝴蝶翅膀上的鳞粉，无论魂魄走到哪里，在香燃尽之前都能找到归来的路不会迷失。

尤其是人的识海，就像是人脑袋里装记忆的仓库。每个人的识海形态都不同，往小了说有屋子、柜子或者塔，往大了说有山川河流。不过往识海里走得越深就越危险，藏在最深处的秘密会自主防御攻击，在别人的识海里迷路回不来可不是件乐观的事。

熟悉的引魂香的香味里掺杂了些别的花香，接着柳非银和白清明便发现他们站在溪水边，风从山谷中掠过，周围紫色的花瓣如同雪般从两边的山上飘落。

“紫国的紫星山谷。”白清明的衣袖在风中飘着，“这就是她的识海。”

柳非银去紫国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也没碰到紫星花盛开的花期，这样铺天盖地地看到真实的花吹雪般的山谷，一时间被震撼住了，久久失语。

而后他们听见了笑声，如山涧清泉，率真欢快，接着便见到一女子藕荷色的纱裙挂在雪白的蜂腰上，提着裙角边跑边喊：“圆子，你莫跑那么快，我追不上啦。”

金色黑斑的花豹嘴里叼了只野兔子吼了一声，等她走来亲昵地用大脑袋蹭她。变故就在瞬间突生，一支利箭带着破风声朝着花豹而来，却成了柳穿鱼的穿胸一箭。

接着骏马飞驰而来，劲装的南梁素拿着箭正惊慌地对着花豹，生怕它伤人。柳穿鱼挣扎着抱住暴怒的花豹哀求他：“圆子是我家养的，不是伤人的凶兽，不要杀它。”

南梁素在山谷中打猎，适才远远地看去像是一头豹子正在攻击个女子，他惊慌下就放了箭……南梁素抱着她飞奔去了山谷外驿站的医馆。柳穿鱼醒来就看到他坐在窗边正在碾药，没什么表情的侧脸，挺拔如松的背。一直守在她床边委顿的花豹，哀哀地叫了一声后蹭她的手。

柳穿鱼想说话，一张口却是连串的咳，胸口的伤口都裂开了。

南梁素说：“你的肺伤了，先不要说话。你会写字吗？”

她摇了摇头。

“那你是住在凤鸣都城吗？”

她又摇了摇头。

“家里父母都在吗？”

柳穿鱼歪了歪头，不知道怎么回答，又摇了摇头。

“失礼了。”南梁素拆开她胸口缠绕的布条，熟练地开始换药，少女大片雪白的肌肤袒露在他的面前，他快速地换好药，这才说，“对不起，我误伤了你害得你差点丢了性命，又看了你的身子，按照我们家乡的风俗我家中还未娶亲，小姐未挽发也是未嫁，是要结亲的。”

柳非银靠在门边窥视得很开心，摇着扇子笑：“本大爷跟他是一个家乡的，都没听说过这个风俗。看了身子就要嫁，那郎中的媳妇儿不是要比皇帝的还多吗？”

白清明也笑了，看南梁素这样悉心照料没有半点逾越，倒也是个令人敬佩的正人君子。

柳穿鱼说不出话，又病得昏昏沉沉的，南梁素的商队要归家，便带着她上路了。路上柳穿鱼的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也能说话后便让南梁素写了封家信托信差带去了紫国。

柳穿鱼爱上南梁素几乎是轻而易举的事，男人长得帅，又体贴可靠，还许她一世幸福。之后的那些画面甜蜜得叫人看了都觉得牙疼，虽然南梁素是个面瘫，可眼睛不会骗人，情到深处是缠绵，是抽丝剥茧般的温柔。

若不是知道往后的事，他们都会觉得这是一桩美满的姻缘。

南梁素带了个女子回家说要娶亲，南家老爷夫人连带老夫人都不同意，因为南梁素在外行商时，他们已经给他订下了伏龙镇周家的姑娘。

他们南家再有钱，也只是上不得台面的商人。周家是侍奉独孤家的，独孤家在整个东离国都是数一数二的贵族，娶了周家的姑娘就等于是和独孤家也结了一层亲。

是南家老夫人来找的柳穿鱼，一派威严地告诉她：“你既然想嫁进南家就要懂事，等梁素明年开春娶了周家的姑娘过门，再过上一年半载的主屋里有了喜，你再和梁素成亲。你虽是侧室，可梁素喜欢你，那周家姑娘是个好相与的，你这侧室也不会受半点委屈。”

可惜柳穿鱼没读过书，也不懂什么三从四德，更不是来受气的，只说：“如果阿素想要娶那周家姑娘的话，就让他自己来跟我说。如果是他自己想娶别人，我会走的。但是他要娶我的话，就只能娶我一个。我一辈子只有他一个男人，为什么他不能只有我一个呢？”

老夫人正被气得半死时，南梁素满脸冰霜地来了，牵了柳穿鱼的手说：“祖母，就算穿鱼答应我也不会答应的，娶个女人回来再冷落她不过是毁了她一辈子，我南梁素不稀罕做那样的人。”

当晚南梁素就在柳穿鱼那过夜了，第二日她挽起了发髻。

在南家最僻静朴素的小院里，垂下的纱幔里，他教她写字下棋，他看账本她就枕在他的膝上午睡，夜里他给她打着蒲扇看漫天繁星，一起憧憬相伴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