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珠转动,看向了他的方向。
老太后的嘴唇翕张,低低的叫了声:“陵儿……你来了吗……”这是刘子陵小时候,寄养在太后宫中时,曾被叫过的称呼。如今,早已多年无人再如此称他。
薄被之下的手动了动,往前探出来,似乎是想握住刘子陵的手。
刘子陵看着这张脸,犹豫片刻,迈步上前握住了那张只枯老的手掌。
老太后便像那幼时的婴童一般,紧紧的抓我住了递送到手中的任何东西。
刘子陵也稍稍露出一点放松的神色,只当做自己送这位养育过自己的老太后最后一程。
手掌上的力道并不强,即使被握着刘子晔也不觉压力。
可是……
不过片刻,他就感到从太后抓握自己的皮肤接触之地,有微微的麻意传来。这不正常……
刘子陵猛然惊醒,将自己的手从太后手掌之下极速抽出。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侍卫们一拥上前,将那名宫女与濒死的太后围了起来。
“殿下!您怎么了?”
刘子陵一张脸冷如寒冰,额头上爆出青筋和汗水:“去请太医!太后的手上有毒!”
这句话直如一声炸雷,太监扶住刘子陵,侍卫一边急请太医,一边奔出去通报池家将军这起异变。
满殿张皇。
刘子陵隔着侍卫阻隔的缝隙,重新看了一眼帐中的老太后,却见那双浑浊的眼中,竟然闪出了几分得胜的风采。但也仅仅只那一瞬,便再次阖上,彻底熄灭了所有生命的气息。
“你何以、恨我如此?”
毒素通过他的手掌再到手臂,迅速蔓延,刘子晔说完这句话,已经开始头脑昏沉难以直立。
电光火石间,他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宿命。
在这个时候,突然发现,最让他感到遗憾的,不是自己功亏一篑,没能登临帝位,为大周开创一片承平天下。
而是——
到死都没实现与刘子晔的燕京一会之约。
子晔。
从前的堂弟,如今的堂妹。
你究竟是个什么样风采的人?
他是真的,很想亲眼看一看……
就在此时,在燕京西侧一支从未曾听说过的暗卫队,趁皇宫一片混乱之际,将已退位的刘坚以及看押起来的秦峰救出皇城。
登基大典自然是无法再照常举行。
刘子陵也在中毒三日后,药石无医,骤然薨逝。
燕京局势大变。
刘坚心腹势力被除的除,控制的控制,想要重新夺回局势,当然没那么容易。
可刘子陵一党,突然失却主心骨,就是池瞻再老成,没有他可以执奉的君,也难以完全控制局面。
况且,刘子陵的临终遗言,也让他们无需对抗,更不要试图拥立自己的幼子。
燕京再次陷入混乱。
半个月后,尚未正式退位禅位的刘坚,等到了那十五万援助燕京的兵力。
这一批兵原本已经改弦更张,准备好了效忠新君。可谁料新君还没登基就暴毙,而刘坚还是统治大周二十余年的皇帝,占据着道义上的最高旗帜。
这支队伍,便重新投到了刘坚旗下,应他之诏,奔赴了燕京。
就这样,刘坚再一次回到燕京皇宫,坐回了他的那把龙椅之上。
他一手抚摸着龙首上的东珠,面上露出志得意满的笑。
“太子啊,朕的好儿子。”
“你总是这样,假仁假义,狠也狠的不彻底。斩草不除根,没有勇气弑父杀君,又怎么可能赢得了朕?”
池瞻等人,则率领余部,一路掩护着太子妃与刘子陵的三名幼子幼女,携了刘子陵在病榻之上口述留下的遗言,打马朝着西北方向,奔驰而去。
这边朝堂大乱,另一边刘子晔在收到系统消息后的第三日,带着大军自西关而出。
池牧原本伤病好了大半,正欲辞别刘子晔带着余兵返京,骤闻噩耗,悲愤难已。
这一次,自然也随军同行。
天禧一十六年秋,十月初三日。
西关十万兵,由西关小侯爷亲自坐镇,陈兵西关与范阳郡的房山隘口。
范阳郡刺史与驻扎在此地的中军三卫四个营兵力,已经得知了刘子焉二十五万大军一日之间降了西关的消息,哪里敢贸然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