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
殿内是清新的花香,却驱不散一股凝滞的寒意。
皇后宜修端坐于凤榻之上,面沉如水,那精心描画的凤目深处,此刻却似有雷霆翻涌。
她死死盯着手中那盏描金珐琅彩的贡品茶盅,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骤然间,一声刺耳的脆响撕裂了寂静——“哗啦!”茶盏在她脚下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汤与碧绿的茶叶溅污了光可鉴人的金砖地面。
“一个嫔位不够!”皇后的声音仿佛从齿缝里挤出,带着压抑不住的尖利,“皇上还要封她为妃?!这是要将本宫置于何地!”
她胸口剧烈起伏,精心维持多年的雍容气度荡然无存,只余下被冒犯权威后的狂怒与惊惶,那层温婉贤淑的假面,此刻裂痕遍布。
贴身宫女剪秋心头一凛,立刻俯身,动作麻利却带着十分的谨慎,小心拾捡着锋利的碎瓷片。
“娘娘息怒,万万保重凤体啊!”
她复又低声劝慰着,眼角的余光却敏锐地捕捉着主子脸上每一丝变化:
“宝娟那丫头,可还在延禧宫里头稳稳当当地‘伺候’着呢。”
话语间,她脸上浮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神色。
这轻飘飘的一句提醒,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让皇后那颗暴戾的心镇定下来。
宜修暴怒的目光猛地钉在剪秋脸上,那扭曲的神情竟奇异地、一点点地舒缓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眼底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更深的、冰冷的算计所取代,嘴角甚至牵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是了……本宫倒是忘了,还有这么好用的一颗‘棋子’在呢。只要她还喘着气,总会有用到的时候。”
剪秋闻言,迅将最后几片碎瓷拢入手中的红木托盘,动作轻柔地奉上一盏新沏好的雨前龙井。
“娘娘宽心,”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笃定,“奴婢定会替娘娘,把这颗棋子……物尽其用。”
宜修接过那温热的茶盏,指尖感受着瓷壁传来的暖意,方才那狰狞的怒意仿佛从未出现过。
她低头,轻轻吹开浮沫,抿了一口,脸上终于绽开一个满意的、却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那笑容里,是冰冷与笃定。
永寿宫
与景仁宫的阴冷紧绷不同,永寿宫内暖意融融。
甄嬛与沈眉庄正斜倚在临窗的暖榻上,闲话着宫中琐事,气氛宁和。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们精致的衣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小允子步履匆匆而入,躬身行礼时气息微促:
“奴才给熹妃娘娘、惠嫔娘娘请安……”他略略抬了抬眼,飞快地扫过两位主子的神色,见她们眉目舒展,气氛融洽,又见甄嬛目光投来,忙不迭地垂下头,语却清晰利落:“回禀娘娘,延禧宫那位昭嫔娘娘,方才被皇上晋封为昭妃了!册封典礼定在五月十日。”
沈眉庄握着团扇的手微微一顿,下意识地侧望向身旁的甄嬛,眼中满是忧虑。
她以为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会刺痛嬛儿的心,然而甄嬛面上却似古井无波,只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沈眉庄见她神色尚算平静,才暗自舒了一口气。
甄嬛面上纹丝不动,指尖却下意识地狠狠收拢,将那方绣着缠枝莲的素色丝帕攥得变了形,指节隐隐白。
她敏锐地察觉到眉庄担忧的目光,立时松开帕子,回以一个安抚的浅笑,仿佛方才那瞬间的失态只是错觉。
她转向小允子,声音依旧平稳:
“皇上今日行事颇为突然。可打听到,是何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