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连城收到太后宫中传来的、关于马湘云“游玩未归”的模糊消息时,正与马馥雅置身于精心布置的暖阁之内。
鎏金兽香炉吐纳着清雅的梨香,试图为这场久别重逢的会面营造出温馨旖旎的氛围。
他刻意挥退了左右,只留彼此,仿佛要在这独处的空间里,寻回逝去时光里那份纯粹的悸动。
他凝视着眼前这张魂牵梦萦多年的容颜,心潮微澜,从怀中一个精致的锦囊里,极其郑重地取出一物。
那是一个早已干瘪萎缩、色泽泛着陈旧暗黑、边缘甚至有些碎裂的柿饼。
它与他此刻太子的尊贵身份,与这满室华贵,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却又被他如同稀世珍宝般托在掌心。
“馥雅,你看……”
刘连城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温柔,目光灼灼地望进马馥雅眼中,
“你可还认得此物?那年……在楚国……”
马馥雅的目光落在那枚几乎辨不出原貌的柿饼上,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愣怔与茫然。
记忆的尘埃被拂开,似乎有那么一个模糊的、关于市集和甜腻柿饼的影子,但早已湮没在国破家亡、颠沛流离的漫长岁月里,细节难寻。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马湘云在驿站外对她说的那句话,如同冰锥般骤然刺入脑海——“刘连城心里,一直有你。”
原来……他所谓的深情,所谓的念念不忘,便是因为这些……
她自己早已遗忘、甚至被岁月美化过的细微末节吗?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夹杂着丝丝寒意,悄然爬上她的脊背。
但她的脸上,却在瞬息之间,绽放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混合着惊喜与感动的笑容,眸中甚至迅氤氲起一层薄薄的水光,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
“殿下……您、您竟然还将它留着……这么多年……”
她伸出手指,似想触碰,又因那物件的脆弱而怯怯收回,演技浑然天成。
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向更深层的试探,眼波流转间带着纯然的好奇与关切:
“这柿饼虽已不能入口,却是殿下珍视的过往。
只是……不知殿下珍藏这旧物的这些年,过得……可还快乐?”
这看似不经意的一问,却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破了刘连城努力维持的温情表象。
他脸上的笑容几不可察地凝滞了一瞬,眼底深处,一种被现实磨砺出的冷冽与阴鸷之色飞快闪过,快得几乎让人无法捕捉。
那握着柿饼的手指,微微收紧。
顿了一瞬,他才重新扬起唇角,那笑容却仿佛蒙上了一层薄纱,带着刻意的回避与粉饰,声音依旧低沉悦耳:
“快乐与否,于孤而言,早已无关紧要。
重要的是,如今你来了。
有了你,便是再艰难晦暗的日子,也终能透进一丝光亮,尝到一丝甜意。”
他伸手,轻轻握住了马馥雅置于膝上的柔荑,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此话一出,马馥雅适时地微微撇过脸去,如玉的侧颊染上两抹似是而非的羞红,长睫低垂,一副难以承受这般直白深情、难为情的小女儿情态。
暖阁内的空气,似乎也因这旖旎的互动而升温,流淌着某种心照不宣的暧昧。
然而,这精心编织的温情幻梦,并未能持续太久。
一阵极其突兀、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暖阁的宁静,显得格外刺耳。
刘连城眉头一皱,不悦之色刚浮上面庞,还未及呵斥,一名婢女已不顾礼仪地踉跄闯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因极度惊恐而尖利变形:
“太子殿下,不好了!
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娘娘她不见了!”
“你说什么?!”
刘连城握着马馥雅的手猛地一紧,力道之大,让马馥雅猝不及防地蹙起了秀眉,感受到指骨传来的微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