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寡妇守寡三年,住的是间比王家齐整些的瓦房,门口挂着串晒干的红辣椒。她见王二狗来,忙掀了帘笑迎出来,鬓边插着支银钗,蓝布衫洗得鲜亮:“二狗哥,可是来拿我上午说的那袋新磨的麦粉?”说着就往屋里让,油灯的光映得她脸上的胭脂格外显眼。
王二狗“嗯”了声,跟着进了屋。屋里摆着张方桌,桌上竟还温着壶酒,碟子里盛着酱肉——这是他许久没沾过的荤腥。王寡妇给她倒了杯酒,声音软下来:“二狗哥,你看你天天在田里累得直不起腰,家里那几口人,也就红玉妹子疼你,可她哪有心思顾着你?”
王二狗端着酒杯,眼瞅着那碟酱肉,喉结动了动。这半年来,他总听坊里人说王寡妇会疼人,起初还骂两句“嚼舌根”,可近来看着红玉天天围着纺车和孩子们转,明儿又越来越能干,他倒生出些莫名的空落,总觉得家里少了点“热乎劲”。此刻酒入喉,暖了身子,竟真觉得王寡妇的话顺耳。
他正想再说两句,门外忽然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王寡妇忙熄了半盏灯,王二狗却已瞥见门口的身影——是明儿,手里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蒸好的粟米糕。
明儿没进门,只站在门槛外,声音平静:“爹,阿娘说您没回家,让我给您送块糕,田埂上的露水要下来了,您早点回。”他没看屋里的王寡妇,也没提桌上的酒肉,只把糕放在门边的石阶上。
王二狗的脸“腾”地红了,手里的酒杯差点摔了。他看了眼王寡妇僵住的笑,又看了看明儿冻得红的耳朵——这孩子刚从工坊回来,手上还沾着木屑,却先想着给他送糕。他忽然想起从前明儿递温水的样子,想起王秀把糖糕先给他的样子,想起红玉夜里缝补到三更的灯……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知道了。”王二狗粗声应着,起身就往外走,路过王寡妇时,只含糊说了句“麦粉下回再拿”,便头也不回地跟着明儿走了。
路上,王二狗没说话,明儿也没问。快到家门口时,王二狗忽然停下,指着明儿手里的篮:“那糕……还有吗?”
明儿点点头,从篮里拿出块递给他。王二狗咬了口,粟米的清甜在嘴里散开,比刚才的酒肉香多了。他嚼着糕,忽然说:“明儿,刚才那事,别跟你阿娘说。”
明儿“嗯”了声,又补了句:“阿娘今天蒸糕时,特意多放了把枣,说您田里累,要补补。”
王二狗没再说话,只快步往家走。刚到门口,就见红玉领着王虎、王顺、王秀在院里等,王秀见了他,立刻跑过来抱住他的腿:“爹!你去哪了?秀儿给你留了块最大的糕!”
红玉也迎上来,手里拿着件半新的短褐:“刚给你缝好的,明天穿去田里,别冻着。”她没提王寡妇,也没问他去了哪,只把短褐递到他手里。
王二狗接过短褐,布料软和,针脚细密。他看着院里的灯,看着孩子们的笑脸,看着红玉眼角的细纹,忽然觉得刚才在王寡妇家的那点“热乎劲”,根本抵不上家里这股子踏实的暖。他喉结动了动,憋出句:“明儿……明早我跟你一起去给麦田浇水。”
明儿愣了愣,随即笑了。王秀拉着他的手,蹦蹦跳跳地往屋里去,王虎和王顺也跟着起哄,红玉走在最后,看着父子几人的背影,嘴角悄悄弯了——这茅舍里的日子,或许总有磕磕绊绊,但只要心往一处靠,就不怕熬不出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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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露元年秋收后,茅舍里堆着新收的粟米,王秀正坐在粟米袋旁,用明儿做的小木勺舀米玩。王二狗难得闲下来,坐在院里抽着旱烟,看着明儿帮红玉修补漏雨的屋顶,忽然开口:“明儿,你也十五了,总叫‘明儿’,像个没大名的娃。”
明儿从屋顶探下头,手里还攥着瓦片:“爹,我有名字就成,叫啥都行。”他打小就没正经大名,“明儿”是红玉随口取的,后来王二狗虽认了他,也没提过改名的事。
王二狗磕了磕烟杆,起身走到屋檐下,眼神比往常认真:“你如今是王家的人,得有个正经名字。我想了俩天,叫‘王谨安’咋样?‘谨’是踏实稳当,‘安’是盼你,也盼咱全家都安稳。”
红玉正筛着粟米,听见这话手里的筛子顿了顿,抬头看向王二狗,眼里亮了亮:“谨安,这名字好!又顺耳又有念想,明儿,你说好不好?”
明儿从屋顶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看着王二狗,又看了看红玉,喉结动了动,笑着点头:“好,我就叫王谨安。”
王虎跑过来,拉着谨安的衣角:“谨安哥!那我以后就叫你谨安哥啦!比‘明儿哥’好听!”王顺也跟着点头,王秀更是奶声奶气地喊:“谨安哥,给我做个新木鸢呗,要带彩布的!”
谨安揉了揉王秀的头:“好,等我歇工就给你做。”
夜里,红玉把绣好的“谨”字布牌缝在谨安的新短褐上,王二狗坐在一旁,忽然说:“明天去坊市给谨安扯块新布,再做件夹袄,过冬穿。”又顿了顿,补充道,“顺便给虎子和顺儿也各做一件,秀儿的袄子要绣朵桃花,她上次念叨好几回了。”
红玉笑着应:“哎,都听你的。”
谨安躺在柴房的草铺上,摸着短褐上的“谨”字,心里暖烘烘的。他想起五岁那年蹲在篱院角落喝冷粥的日子,想起张阿福偷偷塞给他的棉絮,想起这几年家里的变化——王二狗的咳嗽声少了,红玉的笑容多了,虎子、顺儿和秀儿总围着他闹。如今有了正经的名字,有了像样的家,他忽然觉得,从前吃的那些苦,都值了。
第二日,王二狗竟主动提出和红玉、谨安一起去坊市。路上,遇见邻坊的李阿婆,李阿婆笑着问:“二狗,这是带娃们买东西呀?”
王二狗难得露出点笑:“给我家谨安扯布做袄,还有虎子他们几个。”说“我家谨安”时,语气自然得像说了千百遍。
谨安跟在他们身后,看着王二狗和红玉并肩走在前面,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暖融融的。他忽然觉得,这调露元年的秋天,比往年都要暖,而他的名字“王谨安”,就像一颗定了根的种子,在这个家里,慢慢了芽。
长安谜案:坠崖偶得玄渊劲,默士藏锋待破局
陈默抱着偷来的恒春号“茶引账簿”,在裴府护卫的追杀下,慌不择路地跑上了城南的断云崖。他本是玄镜司的副统领,隐藏身份来到恒春号后厨当伙计,因撞见刘管事用茶女的血调安神散,又偷听到“森罗万象”里藏着满门抄斩的罪证,才趁夜偷了账簿,想找卢砺舟告密——可刚出恒春号,就被裴府的“獠牙卫”盯上,一路追至这三面环崖的绝路。
“把账簿交出来,留你全尸!”为的护卫举着刀,眼里满是杀意,身后的火把将陈默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崖边的碎石上。陈默看着怀里染血的账簿,里面记着近百个茶女、新娘的名字,还有她们被“处理”的地点,咬了咬牙:“这东西是你们的催命符,绝不能给你们!”
他往后退了半步,却没注意脚下的碎石松动,脚踝一崴,整个人重心失衡,带着账簿一起坠下悬崖——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崖壁的藤蔓刮得他手臂生疼,意识模糊间,他只紧紧护着怀里的账簿,想着那些枉死的姑娘,心里满是不甘:“我还没把罪证交给卢中郎,不能死……”
不知过了多久,陈默重重摔在一片柔软的苔藓上,晕了过去。再次醒来时,现自己躺在一个幽深的山洞里,洞顶漏下一缕微光,照亮了身前的石桌——桌上摆着个布满铜绿的玄铁令牌,旁边放着一本泛黄的绢册,封面上用古篆写着“玄渊劲”三个字,字迹苍劲,似有剑气藏于笔画间。
他挣扎着坐起身,手臂和腿上的伤口竟已不那么疼了,低头一看,身下的苔藓旁长着几株紫色的草药,散着淡淡的清香——是“续筋草”,长安药铺里千金难求的疗伤圣品,没想到这悬崖下竟有。陈默撕下衣角,简单包扎了伤口,拿起桌上的绢册,轻轻翻开。
绢册里详细记载着“玄渊劲”的修炼之法:此功源于隋末隐士,需以“深渊之气”为引,吸收自然中的阴柔之力,再转化为刚劲,既可疗伤护体,又能以气御物,最适合在幽闭、阴凉之地修炼。册中还画着经络图,标注着每一步的运气法门,旁边还有小字批注:“玄渊劲非凶戾之功,唯心存正义者可修,若为恶用,必遭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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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本就心善,又身负为枉死者昭雪的执念,立刻按照绢册上的法门,盘腿坐下,闭上眼睛感受洞中的气息——洞底常年不见天日,却有一股清凉的气流萦绕,正是“深渊之气”。他按照经络图,引导气流在体内游走,起初只觉得丹田热,渐渐的,四肢百骸都充满了力量,之前的疲惫和伤痛,竟在运气间慢慢消散。
就这样,陈默在山洞里住了下来,白天靠续筋草疗伤,修炼“玄渊劲”,晚上则借着洞顶漏下的微光,翻看茶引账簿,将每个名字、每个地点都记在心里。十日后,他已能熟练运转“玄渊劲”,指尖能凝聚出淡淡的气劲,轻轻一挥,就能将石桌上的玄铁令牌托起;甚至能借着气劲,在洞壁上攀爬,离洞口越来越近。
这日,陈默修炼完毕,刚拿起玄铁令牌,就听见洞外传来隐约的马蹄声——是卢砺舟他们!他立刻运转“玄渊劲”,气劲凝聚在手掌,轻轻一推洞壁上的巨石,巨石竟缓缓移开,露出一条通往崖顶的窄路。他抱着账簿和绢册,借着气劲的助力,飞快地往上爬,不多时就到了崖顶。
崖顶的空地上,卢砺舟、苏澄远和苏临渊正围着一匹马,似乎在商量入宫的事。陈默大喜,立刻跑过去,举起怀里的账簿:“卢中郎!我是恒春号的伙计陈默,我偷了茶引账簿,里面记着所有被抓的茶女和新娘的下落,还有裴仁基的罪证!”
卢砺舟等人回头,见陈默虽衣衫破烂,却眼神坚定,身上还带着一股不同于常人的气劲,不由惊讶。苏临渊看着陈默手里的玄铁令牌,眼神一动:“你修炼了‘玄渊劲’?这令牌是玄渊劲传承者的信物,没想到你竟有这般奇遇!”
陈默挠了挠头,将坠崖得秘籍、修炼玄渊劲的事简单说了一遍,最后道:“我虽只是个伙计,却也知道裴仁基的恶行不能再继续下去。如今我学会了玄渊劲,能护着你们入宫,还能帮你们找出账簿上记的藏人地点,绝不让那些姑娘白白受苦!”
卢砺舟看着陈默,又看了看他手里的账簿和玄铁令牌,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从王阿炊的市井线索,到苏临渊的幻术助力,再到陈默的悬崖奇遇与玄渊劲,似乎每一步,都有正义之人伸出援手。他拍了拍陈默的肩:“陈默兄弟,多谢你。有你这玄渊劲相助,我们入宫揭穿阴谋、救出茶女,便多了几分把握!”
苏临渊也点头:“玄渊劲能护体,还能悄无声息地破解宫中的机关,有你在,我们避开裴府眼线会更容易。今夜我们就按原计划,我扮成护茶幻术师,你和砺舟兄扮成我的随从,澄远兄藏在茶箱里,一起混进宫去!”
陈默握紧拳头,指尖的玄渊劲微微涌动——他曾因胆小,看着茶女被带走却不敢出声;如今,他有了玄渊劲,有了卢砺舟等人的信任,定要为那些枉死的姑娘讨回公道,让裴仁基的阴谋,彻底暴露在高宗面前。
长安谜案:玄机子携卫临王府,密信揭破宫闱谋
夜色刚笼住长安,卢砺舟一行人正往内侍省方向赶,却见街口突然出现一队玄甲骑士,马蹄踏在青石板上悄无声息,为者是位身着素色道袍的老者——须皆白,却面色红润,手里握着柄银丝拂尘,拂尘尾端坠着枚墨玉令牌,上面刻着“玄机子”三字,周身气场沉静却威严,一看便知是隐世高人。
“砺舟小友,澄远先生,别来无恙。”玄机子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到每个人耳中,身后几十名玄甲卫同时勒马,动作整齐划一,甲片碰撞声竟如同一人,“老夫乃圆空大师旧友,隐于终南山‘玄元观’,算到长安有此浩劫,特带门下‘玄甲卫’来助一臂之力。”
卢砺舟又惊又喜,忙翻身下马行礼:“前辈竟是圆空大师的友人?晚辈正愁入宫无策,有您相助,如虎添翼!”苏澄远也上前拱手:“久闻玄机子前辈乃江湖第一大宗师,精通奇门遁甲与武道,今日得见,实乃幸事。只是不知前辈为何带玄甲卫来此?”
玄机子拂尘轻挥,目光扫过陈默手中的玄铁令牌,又看向苏临渊袖中的磷粉囊,缓缓道:“圆空临终前曾托人送老夫一封密信,言明暗月教余孽与朝中勋贵勾结,欲借‘绛都秘茶’控制陛下。老夫近日查得,裴仁基并非主谋,真正在背后操盘的,是越王李贞——他暗中收留暗月教残部,用王府地宫藏茶引、炼安神散,裴仁基不过是他推到台前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