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透纸背!刚劲如刀劈斧凿!带着一种睥睨天下、不容置疑的磅礴气势!那字迹…赫然与赤血甲暗格中虎符上“萧凛”的署名,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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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乃,”谢清源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震得殿梁灰尘簌簌落下,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烈祖皇帝萧凛陛下,于神武门焚城退敌、奠定大胤基业后三日,亲笔所书,并加盖传国玉玺之诏!”
他沾着墨渍与暗褐血渍污渍的袖口在展开的诏书旁拂动,声音带着一种勘破百年迷雾的沉重,一字一顿,如同重锤砸落:
“诏曰:朕观天下板荡,生民倒悬,女子亦受屠戮之惨,岂独男子有卫国之责乎?楚卿明昭,以巾帼之身,执干戈以卫社稷,其忠勇智略,冠绝三军!朕心甚慰,亦甚憾!憾天下女子,空有热血,囿于闺阁,不得执剑护其父母乡土!”
“着即:于神都西山,敕建讲武之堂!广纳天下有志女子,不论出身贵贱,授以武艺韬略,训以忠义节烈!学成考核优异者,授以军职,编入行伍,为国羽翼!此制,乃为国储才,为万世开太平之基!后世子孙,当恪守勿替!钦此——!”
轰——!!!
如同亿万道无声的惊雷在所有人心头炸响!烈祖遗诏?!敕建讲武堂?!广纳女子授以武艺韬略,编入行伍?!
崔琰脸上的沉凝瞬间龟裂,深陷的眼窝中爆射出难以置信的惊骇与一丝被彻底击穿的慌乱!孙廷、李弼等附议官员更是面无人色,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整个紫宸殿陷入了绝对的死寂,落针可闻!连呼吸声都仿佛被冻结了!
谢清源沾血的袖袍在死寂中微微拂动,他缓缓抬起头,布满沧桑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扫过脸色惨白的崔琰,再缓缓扫过那些惊骇欲绝的附议官员,最终落回御座之上。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宣告般的、无可辩驳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钢钉,狠狠楔入这金殿的基石:
“崔相方才所言‘权宜之计’、‘逆天而行’、‘取祸之道’…此诏在此!尔等…是在指斥烈祖皇帝…逆天?取祸?动摇国本?!”
“臣…臣…”崔琰喉头滚动,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那“大逆”二字如同无形的枷锁,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竟一时语塞,半个字也吐不出来!他身后的党羽更是噤若寒蝉,面如死灰。
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峦,沉甸甸地压向御座上的萧珏。他看着丹陛下状若疯虎、杀气腾腾的苏妙,看着地上那枚崩裂的金印,再看看脸色阴沉如水的崔琰和须皆张的瑞王叔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茫然让他小小的身体抖如筛糠,泪水混合着冷汗滚滚而下。
最终,在死寂得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在苏妙那如同实质刀锋般的目光逼视下,小皇帝沾满泪水的稚嫩声音,带着巨大的恐惧和一丝破罐破摔般的决断,微弱地响起:
准准苏将军所奏追封及入太庙之礼照常进行
萧珏沾着冷汗的手在宽大的龙袍袖中死死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底深处翻涌着惊涛骇浪,最终化为一片冰冷的决绝。他缓缓站起身,苍白的脸上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后孤注一掷的凛然。他的目光掠过崔琰惨白的脸,掠过殿中惊魂未定的百官,最终,落在了静立如松的楚念身上,也仿佛穿透了她,落在了百年前那道玄色的、伤痕累累的身影之上。
“谢太傅所呈烈祖遗诏,煌煌天宪,字字千钧!”萧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地响彻大殿,压下了所有残余的窃窃私语,“女子执剑卫国,非权宜之计,乃烈祖钦定之国策!乃我大胤立国基石之一!百年来,讲武堂为国育才,功勋卓着!玄凰卫南征北战,血染疆场!此乃不容抹杀之铁证!”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要汲取足够的力量,说出那个足以震动天下的决定。他猛地从袖中抽出一卷早已备好的、明黄缎面的诏书,高高举起!
“朕,承烈祖遗志,顺天应人!着即:将‘女子经考核优异者,可入讲武堂习武修文,授军职,编入行伍,为国效力’之制,增补入《大胤律·兵制》!自即日起,此制永为定例!后世子孙,文武百官,当一体遵行,不得违逆!钦此——!”
“陛下圣明!”谢清源第一个躬身,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陛下圣明!”瑞亲王萧宏脸色变幻数次,最终看着萧珏手中那卷明黄的诏书和谢清源手中那份染血的烈祖遗诏,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单膝跪地,声音沉闷如雷。
紧接着,殿内忠于皇室的勋贵、部分武将、以及那些原本慑于崔党威势的官员,如同被无形的潮水推动,纷纷躬身,山呼海啸般的“陛下圣明”声浪瞬间席卷了整个紫宸殿,将崔党残余的窃窃私语彻底淹没!
崔琰僵硬地站在原地,深陷的眼窝如同两个冰冷的黑洞,死死盯着萧珏手中那卷明黄的诏书,再看向谢清源手中那份力透纸背的烈祖遗诏,最后,目光怨毒地扫过依旧静立、仿佛这一切风暴皆与她无关的楚念。一股巨大的、功亏一篑的狂怒与深入骨髓的寒意攫住了他。他知道,大势已去。在烈祖遗诏和皇帝诏书的双重碾压下,他苦心经营多年的攻讦,瞬间土崩瓦解。他紫袍下的手死死攥紧,指节出轻微的噼啪声,最终,在震耳欲聋的“圣明”声中,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刻骨的屈辱,深深地躬下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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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回关外。天地一片苍茫混沌。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连绵起伏、如同巨龙脊背般的黑色山峦。凛冽的朔风卷着细密的雪沫,出呜咽般的尖啸,疯狂地抽打着关隘斑驳厚重的玄黑色城墙。空气冷得如同实质的刀锋,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割裂肺腑的剧痛。
关隘之外,那片被冰雪覆盖、曾浸透鲜血的巨大冰原上,此刻却矗立着一片沉默的、由钢铁与意志组成的靛青色森林。
三千玄凰卫,身着制式靛青轻甲,外罩御寒的玄色斗篷,如同三千尊冰冷的铁铸雕像,无声肃立于漫天狂舞的风雪之中。长枪如林,枪尖在晦暗的天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寒芒。没有喧嚣,没有鼓噪,只有沉重的呼吸化作一道道短暂的白雾,旋即被寒风撕碎。铁与血的肃杀之气,混合着刺骨的寒意与一种无言的悲怆,沉甸甸地弥漫在天地之间,压得人喘不过气。
她们的目光,穿透层层风雪,聚焦在冰原中央,那座令人灵魂震颤的百丈玄冰无字巨碑之上!碑身深蓝透明,布满了无数刀劈斧凿、箭矢贯穿、烈焰灼烧留下的恐怖痕迹!无数熔铸其中的断刃残甲——破碎的玄铁札甲片、断裂的枪头矛尖、扭曲变形的护心镜——如同被冻结在时光琥珀中的死亡印记,在风雪晦暗的光线下,折射出幽冷、惨烈、沉默到极致的杀伐之气!
在巨碑前方,距离碑体约十步之遥,静静矗立着一座稍小的、同样由深蓝玄冰雕琢而成的方形基座。基座之上,并非棺椁,而是那副赤红如血的残甲!甲胄被极其庄重地穿戴在特制的支架上,流线型的胸甲贴合着无形的躯体,蜂窝状的叠层甲片在冰雪与天光的映照下,折射出内敛而惨烈的暗红光泽,如同凝固的血液与不灭的火焰。左胸那道深可见骨的狰狞裂痕,无声诉说着鹰愁涧的致命一箭。整副甲胄冰冷、沉重、残破,却散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惨烈杀伐之气与无上的孤寂威严,如同一位身经百战、伤痕累累、最终归于永恒的战士,静静地守卫着身后那座熔铸了万千袍泽英魂的无字巨碑!
风雪更疾,卷起地上的积雪,在巨大的玄冰碑体和赤血残甲周围形成一片朦胧的白色漩涡,更添几分苍凉与亘古的肃穆。
楚念立于玄凰卫阵前,面对着无字碑与赤血甲。她并未披甲,只着一身素白的麻衣,外罩半旧的玄色大氅,大氅在狂风中猎猎作响。风雪扑打在她脸上,凝结成细小的冰晶,黏附在鬓角和眉梢。她手中紧握着那杆缠绕着暗红色布条的长枪——“惊凰”,枪尖斜指身侧冻土,如同定海神针。
她微微仰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眸穿透漫天风雪,倒映着那座沉默的巨碑,倒映着碑前那副赤红冰冷的战甲。指尖,那块紧贴着肌肤的赤血甲残片,传来冰凉的触感,仿佛与碑前的甲胄产生了跨越百年的共鸣。
“师父…”心底无声的呼唤滚过,带着百年沉淀下的厚重孺慕、无尽的孤寂,以及…一丝尘埃落定后的释然。朝堂上的惊涛骇浪,紫宸殿中的唇枪舌剑,烈祖遗诏的煌煌天威,皇帝诏书的金口玉言…最终,都化作了眼前这座碑,这副甲,还有身后这片沉默的靛青色森林。
她缓缓抬起手,并非指向苍穹,而是将手中的“惊凰”长枪,枪尾重重顿入身下坚硬冰冷的冻土之中!出一声沉闷而坚定的钝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