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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南疆并辔 毒瘴暗涌刃犹温（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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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明昭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林红缨的成长度，出了她的预期。她正要开口，帐外忽然传来亲卫清晰的通禀声：

“监军大人到——！”

帐帘被猛地掀开！一股裹挟着外面湿冷寒气的风瞬间灌入！萧凛一身玄甲未卸，猩红的斗篷在身后翻卷，如同踏着夜色而来的煞神。他大步踏入帐中，兜鍪已除，露出那张俊美冰冷的面容，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瞬间扫过帐内诸将，最终落在了舆图前的楚明昭身上。无形的威压如同实质的铅块，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帐内瞬间一片死寂，落针可闻。所有将领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微微垂。唯有楚明昭，依旧挺直背脊，左手执鞭，缓缓转过身，迎上那道冰冷审视的目光。四目相对，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火花迸溅。

“楚校尉，”萧凛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死寂，带着金属般的冰冷质感，“深夜聚将，所议何事？为何……不报本监军知晓？”他的目光扫过舆图上楚明昭马鞭点过的位置，唇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嘲弄的弧度，“莫非……有什么见不得光的谋划？”

巨大的屈辱感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住楚明昭的心脏！凛哥哥……他用这样刻薄的语言，当着所有将领的面质疑她！蚀心虫毒的剧痛趁机疯狂反扑，右肩的撕裂感让她眼前阵阵黑，额角瞬间渗出豆大的冷汗！她死死咬住下唇，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质问，左手攥紧了马鞭，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出细微的咯咯声。

“监军大人言重了。”楚明昭的声音嘶哑到了极致，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却又异常平静，“末将正与众将商议破敌之策。水蛊部龟缩千瀑泽，粮道命脉在蛇盘谷。末将欲利用水蛊、黑藤两部嫌隙，行离间诱敌之计，同时以奇兵断其粮道，主力伺机正面突破。”她言简意赅，将方才林红缨补充的细节也涵盖其中。

“离间？诱敌？奇兵？”萧凛缓步上前，走到舆图前，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扫过“鬼见愁”和“野人涧”的位置，出一声极轻的、却充满讥诮的冷哼。“楚校尉用兵，果然……别出心裁。”他微微侧头，冰冷的目光落在楚明昭苍白如纸、却依旧倔强挺立的身影上，声音陡然转厉，“‘鬼见愁’险道，九死一生！‘野人涧’更是瘴毒弥漫，虫蛇横行！你让巾帼讲武堂的‘女兵’去佯动诱敌？让谢云琅的死士去闯那龙潭虎穴？是嫌我大胤将士……死得不够快么？！”

“监军大人！”林红缨脸色涨红，忍不住踏前一步，声音带着年轻气盛的不服，“巾帼营虽为新锐，但绝非贪生怕死之辈！野人涧瘴毒，我们已备下大量‘醒神草’与‘避瘴藤’！佯动诱敌，乃战术所需！只要能破敌，末将等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萧凛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瞬间钉在林红缨脸上，带着一种睥睨的威压，“匹夫之勇！若佯动不成反陷重围，被毒瘴所困，被蛮兵屠戮，尔等一死了之倒是痛快！可损的是我军锐气！乱的是全盘部署！楚校尉——”他猛地转向楚明昭，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你的破敌之策，过于弄险！本监军……不准！”

“不准”二字，如同两道惊雷，狠狠劈在帐内每一个人的心头！周猛等将领脸色难看，林红缨更是气得浑身抖。谢云琅站在楚明昭侧后方，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节惨白，眼底翻涌着冰冷的怒意。

楚明昭的身体因巨大的愤怒和蚀心虫毒的剧痛而微微颤抖起来。右臂的麻痹感如同毒藤疯狂缠绕，带来强烈的窒息感。她死死盯着萧凛那张冰冷无波的脸，前世今生，从未有一刻，她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两人之间那道深不见底的鸿沟！他是监军，是雍王，是来监视她、阻挠她、甚至……逼死她的！

一股混杂着滔天恨意、被至深羞辱的剧痛、以及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如同沉寂的火山在她胸中疯狂积聚！识海中，“凰焰”火种在那极致的情绪冲击下猛地窜起一簇刺目的金芒！她猛地抬起左手，马鞭鞭梢直指舆图上的“千瀑泽”，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撕裂一切的凌厉与威压：

“监军大人既言末将之策弄险！敢问——”

“坐等水蛊部凭借地利毒瘴，耗尽我军锐气粮草！坐视叛军坐大，荼毒南境！坐看我万千将士因瘴毒疫病，白白埋骨他乡！这——就不险了吗？！”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战机稍纵即逝！岂能因循守旧，畏畏尾！”

她的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帐内！连萧凛那冰冷深邃的眼眸中，都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末将并非让将士送死！”楚明昭的鞭梢重重敲在“蛇盘谷”上，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奇袭蛇盘谷，需精兵悍卒！末将——亲自带队！”

轰——！！！

帐内瞬间一片哗然！所有将领都骇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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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不可！”谢云琅失声惊呼，一步抢到楚明昭身侧，目光充满了巨大的恐慌，“您旧伤未愈！右臂……岂能亲涉险地！”

“楚校尉！”周猛也急了，“末将愿往！末将……”

“都闭嘴！”楚明昭猛地一声断喝，压下了所有的劝阻！她不再看任何人，布满血丝的眼眸死死钉在萧凛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燃烧着生命火焰的决绝：“监军大人！末将以巾帼讲武堂总教习、南征大军统帅之身，亲率死士营奇袭蛇盘谷！断敌粮道！此乃军令！非是商议！若监军大人执意阻拦……”她微微一顿，左手猛地按在了腰间的玄翎刀柄上！冰冷的刀柄与她灼热的掌心接触，出一声轻微的嗡鸣！“便请以‘贻误军机、动摇军心’之罪……将末将……军法从事！”

“军法从事”四字，如同四把烧红的钢刀，狠狠刺穿了帐内死寂的空气！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单薄却仿佛能擎天的身影！她竟敢……以命相搏！逼迫监军？！

萧凛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第一次如此长久地、如此专注地凝视着楚明昭。目光掠过她苍白如纸却异常倔强的脸，掠过她因剧痛而紧蹙的眉头，掠过她无力垂落、被护臂包裹的右臂，最终……落在了她紧握着玄翎刀柄、指节惨白的左手上。那柄刀……玄翎……

一股极其陌生却又无比熟悉的悸动，如同微弱的电流，毫无征兆地窜过萧凛的脑海！仿佛有什么被浓雾封锁的记忆碎片，在那柄刀的光泽和眼前女子决绝的眼神刺激下，剧烈地挣扎、翻腾！太阳穴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下意识地抬手，修长的手指按住了额角，眉头紧紧蹙起。

帐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牛油巨烛燃烧的噼啪声和众人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所有的目光都死死盯在萧凛和楚明昭身上。

许久。

萧凛缓缓放下按着额角的手。那阵突如其来的剧痛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更深的茫然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他深深看了一眼楚明昭，那眼神极其复杂，翻涌着冰冷的审视、被挑战权威的愠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极其隐晦的波动。

“楚校尉……”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滞涩，似乎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既有此……决死之心……”

他微微停顿，目光扫过帐内诸将惊骇的脸，最终落回楚明昭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眸上，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

“本监军……”

“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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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落雁坡营盘如同蛰伏的巨兽，唯有巡夜的火把在湿冷的雾气中摇曳，如同鬼火。

中军大帐的灯火依旧未熄。楚明昭独自坐在案前，卸下了冰冷的玄甲，只穿着单薄的素白中衣。右臂的护臂已被小心解开，露出其下苍白得近乎透明、却因蚀心虫毒盘踞而隐隐泛着诡异青紫色的肌肤。那阴冷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在寂静的深夜变得更加清晰而恐怖。她额角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左手颤抖着，正试图将一瓶散着浓烈辛辣气味的黑色药膏，涂抹在右肩靠近颈侧那处最为阴寒刺骨的伤处。每一次触碰，都带来一阵深入骨髓的酸麻与撕裂般的痛楚，让她紧咬的牙关间溢出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吸气声。

【警告！蚀心虫毒侵蚀加剧！右臂肩胛神经坏死率：！请宿主立即停止高强度活动！】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丧钟在脑海中回荡。楚明昭闭了闭眼，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和识海中“凰焰”传递来的虚弱灼痛。不能停……蛇盘谷……必须去……

就在她左手颤抖着，药膏即将再次触碰到那剧痛之源的刹那——

“楚校尉伤势未愈，便欲亲率奇兵，这份勇毅，令人钦佩。”一个低沉平静、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在帐门口响起！

楚明昭浑身剧震！左手猛地一抖，药瓶差点脱手掉落！她霍然抬头！

帐帘不知何时已被掀开一道缝隙。萧凛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口，玄甲未卸，猩红的斗篷垂在身后，如同融入夜色的暗影。他并未踏入帐内，只是隔着那道缝隙，冰冷的眸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穿透昏暗的光线，精准地落在了楚明昭裸露的右肩和她手中那瓶药膏上！那目光……带着一种洞悉的审视，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