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孟顽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冷冽威严的男声,“又挨罚了?”
“嗯。”孟顽轻轻的应了一声,也不惊讶四下无人这声音是何人发出的,她方才让绿烟离开也估摸着这人是时候候该来了。
如果让她瞧见孟顽一个人在这自言自语怕是又要闹出许多是非。
两人都对彼此心照不宣,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孟顽挨罚了。
李翊对她跪祠堂这事早已见怪不怪,“这次又是犯了何错?”他知孟顽在这孟府中步履维艰,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她铁了心要罚我,总能找到理由。”声音如泉水般轻灵,不带任何情绪,如同孟顽这个人一般沉静。
“那你就乖乖挨罚,任由她磋磨你?”
孟顽嘴角勾起一抹笑,此刻她才露出狐狸尾巴,反问道:“我是这种人吗?”
祠堂中早就没了旁的人,孟顽也不需要掩饰什么,施施然从蒲团上站了起身,李翊这才发现她竟一直是盘腿坐在上面,不过是借着宽大的裙摆遮挡,旁人不易发现罢了,也算得上是机灵。
“那日我说的事情你可愿意?”孟顽将漏风的窗户一一关好,又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坐下。
“可。”想到这事李翊不免在心中叹了口气,索性闲来无事,应下这事也无伤大雅。
若是内侍监冯士弘在此一定会被惊掉下巴,他们那严苛威严的陛下何时如此好说话过。
说起来与孟顽的相识也算是一番奇缘,那也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七月十六,圣人于上清宫听经。
夕阳余辉穿过枝桠斑斑驳驳的落在地面上,风移影动,檀香混着书墨清香令人心旷神怡,鹤发童颜的道君眉目温和,正含笑注视对面之人,长眉遮住的眼中的情绪,既像是注视对面之人又像是透过对面之人看向远方。
“心若动,缘则生。”
云徽子轻声呢喃了一句,闻言对面的男子微微抬眸,凤眸深邃凌冽,金相玉质,“道长何意?”
“哈哈哈哈,老道不过是随口胡言,陛下勿怪。”云徽子捋了捋长约一尺的胡须,中气十足的笑声穿透整个上清宫。
如此拙劣的谎言李翊岂会听不出来,不过他却并未计较,随手在棋牌盘上落下一子,道:“道长该落子了。”
云徽子和煦一笑,刚要落子,一只飞箭突然射出,擦过云徽子的面颊,深深的钉入墙面。
金吾卫瞬间戒备,以防御的姿势上前围住圣人,冯士弘则快步走上前取下箭矢,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若是再偏三寸怕是就要……
想到这种可能他连忙摇了摇头,这种不吉利的想法给摇走,他正两手捧住箭矢呈给李翊。
年幼的童子们被这惊变吓得乱作一团,一童子躲藏间竟然直直的撞向冯士弘,为避开这小童子冯士弘只能朝着另一侧躲闪,却碰到了身侧的花瓶。
“砰!”
“陛下!”
巨大的声响之后,李翊还来不及开口便晕了过去,冯士弘只觉天塌地陷,他怎能闯下如此大祸?
一道惊雷响起,黑云瞬间压城而来。
李翊低头看着这双瘦弱白皙的手,脸上罕见的出现了不解的神情,这不是他的手。他十四岁便上了战场,挽过弓、降过烈马的手不该是这样——纤细、苍白。
抬眸环顾四周,这里并不是上清宫,发白的帷帐轻轻晃动,风从残破的窗缝中钻出。
此地虽简陋但很是整洁,从陈设布局来看应是富贵人家,只是许久不曾住人有些荒废。
可李翊无心过问其他,对今夜之事疑虑更深,究竟什么能让他神魂离体,附到这柔弱的小娘子身上,想到入昏睡前天空闪过的那道金光和诡异的经文,李翊料定这奇特的天象必与此事有关。
只是究竟是何人有如此大的本事?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李翊御及多年,乾纲独断,放眼整个大雍他不知谁有如此大的胆子敢行刺天子。
压下心中的疑虑,李翊开始打量这具不属于他的身体,单看着双手这具身体应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娘子,敌人在暗他在明,眼下不可轻举妄动,不宜点灯李翊便借着月光看向铜镜。
月色朦胧,加之光线昏暗,铜镜又经年累月无人打理,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只能依稀看出是一张清丽白皙的脸。
珍珠蒙尘。
脑海中突然闪过这四个字,李翊竟对这身体的主人产生了两分好奇,他竟想仔细瞧一瞧这小娘子的摸样。
窗外风声猎猎,李翊静坐于榻上,不知他真正身体现下如何,眼下他这副摸样又该如何?
好在李翊未忧虑多久,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内室时,一股青烟从指尖流出,他诧异的看向眼前这一幕,忽金光闪过,身子无力的向下倒去,再睁眼晨光熹微,天色已然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