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看出什么了吗?
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仿佛能看穿她所有隐秘的心思。
明妩心头警铃大作,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才勉强压下眼底翻涌的慌乱。再抬起眼时,已是恰到好处的柔弱与顺从。
"相爷说笑了,妾身是相府的夫人,自是要在相府的。"
手指死死揪紧身下的被褥,上好的锦缎被面在她掌心皱成一团。
成婚大半年,她对陆渊还算是了解。他表面看着光风霁月,实则性子霸道,容不得人忤逆。
就是那种话本书那种: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任何人负我的枭雄。
若是背他知道了她想逃离,他一定会将她关起来。这,不是他舍不得她,更无关情爱。
而是,他将她视作了他的所有物。
就算不爱,也容不得,她脱离他的掌控。
陆渊并未接话。
他只是静静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空气仿佛被无形的手攥紧。连跳跃的烛火都僵滞了一瞬,只在他深邃的眼瞳里投下两点幽微的光。
深不见底。
“笃笃……”极轻的叩门声打破了死寂。
“相爷,太医丞到了。”门外是徐明刻意压低的声音。
陆渊的目光终于从明妩脸上移开,那无形扼住她的压力也随之散去。
他直起身,高大的身影离开床沿,带起一阵微凉的风,拂过明妩裸露在外的肌肤。
明妩几不可闻地吁出一口浊气,紧绷的神经微微松懈,仿佛溺水之人终于得以短暂浮出水面,呼吸。
“进来。”
陆渊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冽,不带一丝波澜。
绯色纱帐被重新落下,隔开内外两个世界。
明妩透过纱帐朦胧的孔隙,看着太医丞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走进来。他身后跟着垂首捧着药箱的药童。
陆渊的声音隔着纱帐传来:“给夫人请脉,仔细些。”
“是,相爷。”
太医丞连忙应声,在春楠搬来的小凳子上坐下。将一方丝帕覆在明妩伸出帐外的手腕上。
指尖随即搭上脉搏。
良久,太医丞终于收回手,起身,对着陆渊的方向深深一揖。
未及开口,陆渊一个眼色,太医丞便噤声,躬身随他退至外间。
明妩望着那消失在门后的身影,垂了垂眼眸。
唤春楠打来温水,简单拭擦了一下身子,便沉沉睡去。
睡得朦朦胧胧间,明妩感觉到有人在看她。
她猛地睁开眼。
帐内昏暗,窗外清冷的月光透过绯色纱帐,在地面投下朦胧的微光。一个高大身影就伫立在床前,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
是陆渊。
借着那点微光,明妩看清了他此刻的模样。
墨色长发随意绾起,发梢还滴着水。水珠沿着他紧实的下颌线滚落,没入敞开的衣襟深处。
他身上只松松垮垮地披着一件深色寝袍,衣带系得敷衍,领口大敞,露出大片精壮的胸膛和线条分明的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