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陆绥安心如止水,亦无?杂念,对这些事物信手拈来,然而?,这日?却频频走神,被外头同僚们的议论声数度干扰。
仿佛有心事般。
半晌,他终是摁住眉心,将视线从厚厚的卷宗中抽离,轻揉了一下肩。
瞬间,一抹细微的刺痛感从肩头迸出。
那里,今日?早起时已上过药了,因?伤口暧昧,他不曾假手于人,又因?伤在肩上并不好处理,他只略微抹了药膏。
到底见?了血,伤口还未曾愈合,又因?伤在左肩,一整日?无?法伏案,一不留心,伤口便蹭上衣裳面料,粘连到了一块,总是令人忍不住分心。
倒是生了一双利牙。
他怔怔想着,与此?同时,这些日?子的一幕幕便悉数灌入了脑海。
沈家老宅子里出现的裴家大郎。
八月楼的宁王。
以?及沈氏嘴里那声声决然的和离。
当然,还有昨夜烛光下,那些颠鸾倒凤,抵死缠绵的一幕幕,一帧帧齐刷刷的钻入了脑海。
他不得不承认,和离二?字从沈氏嘴里喊出来的那一刻,他恼羞成怒了,心生不快了,尽管,那二?字并非是对他说的,可是,他能敏锐的猜到,那是沈氏未曾宣于口的心里话。
他不得不承认,裴聿今和宁王的出现,让他心生芥蒂,恼恨郁闷,亦让他産生了些许不适和危机感,尤其?,在得知沈氏有和离的意图後。
他亦不得不承认,以?上种种,激起了心中一些莫名其?妙的逆反心理,以?及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胜负欲。
当然,他更不得不承认,昨夜的同房,让他心神激荡,尾骨酥麻,以?及蚀骨销魂,这是成亲这麽?久以?来前所有未的体验,尽管他不贪女色,却不得不承认,妻子让他日?渐得了滋味。
只是,沈氏的日?渐冷漠和疏离,却又让他有些束手无?策和无?可奈何。
一桩桩件件杂糅在一起,便让人心生了些烦闷。
就在陆绥安心情不睦频频揉眉之?际,这时录事张闵将上回承德那桩女鬼案卷宗整理好了,恭恭敬敬送了过来,只待陆绥安审核批复,便能移交刑部了。
陆绥安一目十行的查阅完女鬼案,正要批复时,这时笔墨一顿,随即眉头微蹙,便指着其?中一个受害者的名字,道?:“受害者名字有误。”
张闵闻言一愣,立马凑过去一看,这才发现他误将王红梅誊写成了王梅红,主要是这桩案子的受害者实在太多了,他一时眼花。
而?写错人名可是大忌,再加上陆司直素来严苛,顿时心中一凛,立马道?:“下官……下官之?错,一切皆是下官之?错。”
张闵战战兢兢说着,同时不由在心里头暗自惊诧于陆大人眼力之?毒辣,这都能一眼瞧出来。
话音一落,却见?往日?眼皮子里容不下一颗沙子的陆司直这日?竟一改往日?修罗之?色,只神色淡淡道?:“无?妨,重新修正即可。”
说话间,眉眼间并无?任何冷寒不说,反倒是若有所思的拿起了那副卷宗定定看了起来,许久许久,忽见?陆大人冷不丁擡起头来看向?他道?:“依张大人所见?,这桩案子的症结在何处?若能回到过去,阻止这桩惨案发生,该从何处下手?”
陆绥安的这番骤然风马牛不相及的发问一时问得张闵愣在了原地。
片刻後,只以?为?陆司直兢兢业业,是在同他讨论案情,又以?为?上司是在考问他,当即不敢轻视,只认认真真思所一番,恭恭敬敬回道?:“依下官之?见?,这桩案子的症结自然是那何家少主始乱终弃丶薄情寡义这才让那七姨娘死了心,寒了心,这才导致她生了怨念歹念做出这一桩桩惨烈之?事来,若能回到过去,唯有让那何家少主一心一意善待于她,重新挽回那七姨娘的芳心方才能化解罢,可是,像何家少主那样的负心汉,怕是再给他一次机会,怕也照样会见?异思迁,再一次酿成此?等悲剧罢?所以?下官以?为?,便是再给一次机会,怕也于事无?补。”
张闵一本正经的思索回复着。
话一落,便见?陆绥安微微眯了眯眼。
仿佛被点拨到了些许什麽?似的。
陆绥安虽并非何家少主,沈氏亦并非那七姨娘,但他们几者之?间却又仿佛有些千丝万缕的相似之?处。
善待?
挽回芳心?
何家少主虽不一定会悔罪自新,但是他却能从中吸取到些经验和体会。
这样想着,只见?陆绥安沉吟了起来,直到不知过了多久,一擡眼,见?那张闵张大人还杵在那里,便见?陆绥安淡淡道?:“张大人还有何事?”
张闵愣了一下,立马回过了神来,忙不叠摇头道?:“无?事了,无?事了,下官……下官这便立马去修正。”
说着,赶忙拿起卷宗往外走。
一直走到门口时还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心道?,今日?这陆司直怎麽?好像有些怪怪的。
张闵纳闷出了司门,扭头便撞到了陆绥安的随从常礼。
常礼道?:“张大人怎麽?鬼鬼祟祟的?”
张闵便鬼鬼祟祟凑到常礼跟前小?声道?:“你?发现没,你?们家陆大人今日?有些怪怪的。”
常礼挑眉道?:“哦,怎麽?个怪法?”
张闵酝酿了半晌,一时寻不到准确的词汇,两人大眼瞪小?眼了片刻,这时,快要到了下值的时辰了,常礼深知世子习惯宿在大理寺,向?来有“拖堂”的习惯,正欲进去询问今晚晚膳用哪家的,毕竟上回的膳时世子可是几度不满的。
却未料他刚进来,只见?世子已径直起了身,冲他道?:“回府罢。”
常礼闻言,双眼顿时瞪大了,今儿?个什麽?日?子,世子竟照常散值?
这可真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