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雨夜杀机
细雨连绵了三日,如丝如缕,将整个京城笼罩在一片湿冷的雾气中。
青灰色的天空压得极低,街巷两旁的屋檐下挂着串串水珠,滴落时发出“嘀嗒”的声响,更添了几分萧瑟。
苏墨卿站在别院二楼的窗前,身着一袭月白夹袄,外罩一件淡青色披风,望着街道上零星往来的行人。
自从那日冒险从都察院回来後,她便敏锐地察觉到,暗处窥视的视线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愈发密集,如影随形,让她片刻不得安宁。
“姑娘,药煎好了。”小春端着一个描金药碗走进来,脚步轻轻,神色带着难以掩饰的不安,“方才我去街角的回春堂抓药,发现药铺外多了几个生面孔,一直盯着来往的人看,眼神凶巴巴的,看着就不像好人。”
苏墨卿接过药碗,温热的药气氤氲而上,模糊了她清丽的面容。
她低头看着碗中深褐色的药汁,想起今早收到的沈如澜加急密信,信笺上只有八个字,字迹遒劲有力,却透着一股决绝:
“饵已放出,静待鱼来。”
沈如澜要以自身为饵,引出潜伏在京城的曹瑾!这个认知如同一把尖刀,狠狠刺入苏墨卿的心脏,让她心如刀绞。
她怎能让如澜独自涉险?曹瑾阴险狡诈,手段狠辣,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小春,你去请林姐姐来。”苏墨卿缓缓放下药碗,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寻常小事,“就说我嘴馋了,想吃她做的扬州炒饭了,要最地道的那种。”
这是她与林潇早已约定好的暗号——“想吃扬州炒饭”,意味着有生死攸关的要事相商,需即刻见面。
小春虽心中疑惑,却也不敢多问,连忙应声退下。
不多时,林潇便快步走进房间,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雨丝寒气。她见苏墨卿神色凝重,便知事情不妙,沉声问道:“墨卿,可是有什麽变故?”
苏墨卿正在整理案上的画具,她将一支特制的画笔握在手中——笔管是中空的,里面早已藏好了一封密信。
她将画笔递给林潇,眼神坚定:“这封信,你务必亲自交到张御史手中,绝不能经过第二人的手。若我三日内未能与你取得联系,或是传回任何消息,你便立即拆阅此信,按照信中的指示行事。”
林潇接过画笔,指尖触到冰凉的笔管,心中一沉,神色瞬间变得凝重:“何出此言?难道你要。。。。。。”
“曹瑾的最终目标是我,是沈家。”苏墨卿望向窗外渐密的雨丝,雨水打在窗棂上,发出“噼啪”的声响,“他布下这麽大的局,无非是想借我来要挟如澜,或是直接除掉我,再嫁祸沈家。只要我现身,他必定会忍不住出手。”
“不可!”林潇急忙上前一步,语气急切,“沈少爷再三嘱咐,让你务必留在别院,切勿轻举妄动,一切等她从扬州调遣的人手到了再说!你若出事,沈少爷那边……”
“正因如此,我才必须这麽做。”苏墨卿转过身,目光清澈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如澜在扬州运筹帷幄,我在京城配合她,里应外合,才能将曹瑾及其馀孽一网打尽。若我一味躲藏,只会让曹瑾更加肆无忌惮,反而会让如澜陷入被动。”
她轻轻抚摸着胸前佩戴的翡翠玉佩,温润的玉质贴着肌肤,仿佛能感受到她的温度与牵挂。
林潇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知道她心意已决,再劝无益。她重重叹了口气,握紧手中的画笔:“墨卿你保重!我这就去见张御史,定不辜负所托!”
当夜,雨势愈发猛烈,狂风裹挟着暴雨,冲刷着京城的大街小巷。
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悄然驶出沈家别院的後门,车轮碾过湿漉漉的石板路,溅起阵阵水花,径直往西山慈云寺方向而去。
车内,苏墨卿一身素衣,发间只簪着一支简单的白玉簪,没有多馀的装饰,却更显清雅脱俗。
她手中紧紧握着一卷画轴,那是她为今日这场对峙准备的“礼物”,也是引曹瑾现身的关键。
慈云寺坐落在西山深处,依山而建,终年云雾缭绕。
今夜暴雨倾盆,寺院更显幽寂,远远望去,只有几处禅房亮着微弱的烛火,如鬼火般闪烁。马车在寺院山门外停下,苏墨卿在林潇的护送下,撑着一把油纸伞,缓步走进寺院。
早已得到消息的住持,身着灰色僧袍,手持念珠,在山门口等候多时。他对着苏墨卿双手合十,躬身道:“施主一路辛苦,随老衲来。”
住持引着她们穿过重重殿宇,殿内的佛像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庄严肃穆,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庭院的青石板上积成水洼。
走过一条幽深的回廊,终于来到後院一间僻静的禅房。
禅房内烛火昏黄,跳动的火苗将两人的影子映在墙上,忽明忽暗。
墙上挂着一幅古旧的《达摩面壁图》,笔墨苍劲,透着一股禅意。
苏墨卿谢过住持,在禅房中央的蒲团上跪坐下来,将手中的画轴轻轻置于身前的矮几上。
“林姐姐,你在外接应,若听到动静,即刻发出信号。”苏墨卿低声吩咐道。
林潇点了点头,握紧腰间的佩剑,转身隐入禅房外的阴影中,目光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禅房内只剩下苏墨卿一人。
时间一点点流逝,只有窗外的雨声不知疲倦地敲打着窗棂,发出单调而沉闷的声响。
苏墨卿闭上双眼,摒除杂念,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想起沈如澜——如澜,你可知道,我此刻正在为我们的未来,赌上一切。
忽然,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自门外传来,踏在湿漉漉的石板上,几乎被雨声掩盖。
苏墨卿猛地睁开双眼,神色一凛。
“故人来访,苏姑娘久等了。”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几分得意与戏谑。
禅房的门被缓缓推开,一个身披黑色蓑衣丶头戴斗笠的身影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