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文化深一度》演播室的灯光亮得有些灼人。李沛然调整着耳麦,手心却一片干爽——经历过大唐盛宴、朝堂论战,这方小小的演播台反而像故乡的院落般让他心安。倒是身旁的许湘云,正对着化妆镜最后一次检查口红,镜子里映出导播间外黑压压的人群。
“紧张?”沛然轻笑。
“紧张什么?”湘云挑眉,眼神却瞥向观众席第三排那个穿深灰西装的男人,“我是怕有些人听不懂人话——你看崔家那位,脸拉得比长江还长。”
话音刚落,总导演快步走来,压低声音:“两位老师,直播五分钟后开始。网上舆情……有点复杂。”
监控屏上,实时弹幕如潮水翻涌:
【吃瓜群众】:“坐等打脸!穿越写诗?玄幻小说看多了吧!”
【唐史研究生】:“《江夏赠孟浩然》那绝句,用韵习惯完全符合开元后期特征,这怎么造假?”
【崔氏文化基金会】:“学术需要严谨,哗众取宠可耻。”(此id已被网友标记为“水军头子”)
主持人苏晴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开场会先谈创作初心,崔世璋先生会在第二轮提问环节言。他今早向栏目组提交了十三页质疑材料。”
湘云捏了捏沛然的手指。两人对视间,大唐风雨、现代波澜尽在不言中。那只从开元年间带回来的青玉螭纹佩,此刻正贴着沛然的胸口微微烫,仿佛千年之前的江水正穿越时空奔涌而至。
“观众朋友们,欢迎收看本期《文化深一度》特别节目——”苏晴面向镜头,笑容得体,“今天我们有幸请到现象级作品《黄鹤楼遇李白》的作者,李沛然、许湘云夫妇。”
灯光聚焦。
访谈如行舟,起初风平浪静。沛然讲述着自幼对荆楚山水的眷恋,那些屈原行吟的泽畔、李白醉卧的楼台,在他口中并非书本典故,而是有温度的记忆:“我总感觉,长江水是带着故事的。每次站在黄鹤楼头,就能听见那些湮没在涛声里的吟唱。”
“所以书中那些与李白对饮的细节……”苏晴适时引导。
“半是考据,半是梦。”沛然措辞谨慎,眼底却掠过一抹只有湘云才懂的真切,“我翻遍了《李太白全集》《唐才子传》,在故纸堆里想象他如何观云卷云舒、如何痛饮狂歌。写着写着,有时深夜搁笔,仿佛真能闻到酒香,听见他说‘沛然兄,再斟一盏’。”
弹幕开始转向:
【楚文化爱好者】:“这话我信!我在襄阳古城墙下也有过这种感觉,历史是有呼吸的。”
【诗词达人】:“书中那《夜泊汉阳寄内》,‘汀洲月冷蒹葭老,一纸家书雁未衔’,这种羁旅情真切得不像是虚构。”
湘云接过话头,笑语嫣然:“其实最有趣的是考据日常。比如为了写李白在江夏吃鲈鱼脍,我们专门请教了饮食史专家,还原唐代的刀工、蘸料。结果沛然写得太香,我半夜饿得点外卖,送餐小哥都认识我了——”
现场响起笑声。镜头扫过观众席,崔世璋面无表情地记录着什么。
话题转向文化传承。湘云忽然起身,从随身锦囊中取出一方素绢:“这是我们和湖南省湘绣研究所合作的《楚岫云霞图》。”绢布展开,烟波浩渺的洞庭湖上,霞光以数十种红色丝线叠绣,远处君山如黛,竟是用李白“淡扫明湖开玉镜”的诗意构图。
“非遗不是古董,它应该活在当下。”湘云声音清亮,“书中写到的楚剧、漆器、竹编,我们正联合湖北文旅部门开系列文创。下个月,‘诗路楚风’体验馆将在黄鹤楼景区开放,孩子们可以在那里亲手拓印楚简、学唱《九歌》选段——”
导播间数据飙升。实时热搜榜上,黄鹤楼遇见李白非遗联动冲进前五。
第二轮提问开始。崔世璋举手,接过话筒时推了推金丝眼镜:“我是崔世璋,复旦大学历史系副教授,兼任崔氏文化基金会学术顾问。”
空气骤然冷凝。
“先肯定李先生的文学才华。”他语平缓,却字字如针,“但作为史学工作者,我必须指出《黄鹤楼遇李白》中三处‘不可能’。”
大屏幕同步弹出ppt:
“第一,书中第五章描写天宝三载李白在江夏与蕃商交易‘大食琉璃盏’,并详述其纹饰。但据《通典·边防典》记载,大食玻璃器大规模入华应在安史之乱后。此物出现时间提前了至少十年。”
“第二,书中收录的李白佚诗《江夏赠孟浩然》提及‘襄阳耆旧凋零尽’,据考证,孟浩然卒于开元二十八年,李白其时正居东鲁,次年方游襄阳。地理与时间皆不合。”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崔世璋调出一张古籍书影,“我查遍宋刻本《李太白文集》《文苑英华》及敦煌残卷,从未见过书中这二十三‘新现’李白诗的任何着录。请问李先生,这些诗作的‘祖本’究竟何在?是否如某些网友猜测,是人工智能生成的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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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播室鸦雀无声。镜头对准沛然,他垂眸片刻,忽然笑了。
“崔教授考据精细,佩服。”他从容道,“但您忽略了一点:历史是活水,不是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