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看出她心情不大好,说些话转移她注意力。
“过几日便是小年,到时候会有小年宴,姑娘若是无处可去,便留在驿馆,与我们一同过小年?”
虞秋水愣愣望着她含笑的眼,心中激荡起难言的情绪,已经许久未曾感受过这般纯粹的善意。在青玉楼的三年,每每这种合家欢聚的节日,她们这些做婢女的,根本没有机会过,该做什么依旧做什么,一刻也不能停歇。
这次虞秋水重重说了谢谢,心中五味杂陈。
婢女喂完药没有立刻离开,虞秋水问她这几日可有大事发生,她想了想,摇头道:“未曾听说有什么变故。”
虞秋水不知自己是失望还是在期待什么,他那么厉害,应该知道是柳妈妈把她卖了,他一定会将柳妈妈绳之以法吧。
想到这,眼前闪现被柳妈妈拿走的镯子,立刻请婢女帮忙去找人。
“麻烦姐姐请救了我的人来,我有些事想请他帮忙。”
婢女想了想,问:“可是那位沈公子?”
虞秋水点了头。
婢女笑容加深,边收拾边说:“这位沈公子昨夜一整晚地照顾你,亲自用热毛巾帮你捂脚,手都烫红了。”
她本不该说的,但这小姑娘两次都被带回来,睡的是那位客人的房间,他把自己房间让出来,睡了别的房间,又照顾了一夜,怎么看都知道他是很在意小姑娘的。
婢女笑着离开,留下一脸震惊的虞秋水。
他,照顾她一夜?
虞秋水难以相信这话是真的,以自己和他的关系,还没有到能被他照顾一夜的程度,况且先前几次见面,他这个人都是冷冰冰的,看上去一点都不想与她相处,又怎么可能……
从青玉楼到崔府,再到这间温暖的房间,与他相处的一幕幕显现,每一张画面里,有的仅仅是男人宛若冰霜的面孔,从未见过他照顾自己,甚至连触碰都是在崔府那次,她要杀崔正被他攥住手腕制止。
他怎么可能会照顾自己一夜?
虞秋水脑中思绪混做一团,脑袋本就晕,想到这些更晕。
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脸,很疼。想到之前自己那么保护这张脸,还是被冻肿,心下又难受起来。保护得这么好又有什么用,冻疮要是留了疤,难看死了。
虞秋水缩回了被褥里,把自己当做缩进龟壳里的乌龟,一点都不想见人。
偏生她要见的人就在这个时候来了。
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有人进来,直到头顶响起男人的声音,一个激灵,瞬间不敢动。
“不怕被闷死?”
虞秋水没想到他第一句话说的是这个,等了会没等到他再说,缓缓地从被褥里探出脑袋来看他。
因着在被窝里闷了太久,面颊被热气熏红,探出来的脑袋发丝凌乱,看上去毛茸茸的,叫人很想摸一下。
一眼对上男人深邃的眼,眼神太有压迫力,让她不敢对视太久,移开目光,小声说:“闷不死。”
被厚雪盖住全身都没死,怎么可能会闷死在这。
沈琢没有接她这句话,坐在先前的椅子上,背靠椅背,闭目缓了会,才开口:“有什么事要说?”
虞秋水本来想问他是不是真的照顾了自己一整晚,还用热毛巾帮自己捂脚,但一听他冷冰冰的声音,以为他不耐烦,就没敢问。
“是柳妈妈要把我卖给那群人的,”她飞速瞥了眼男人,看出他好像很疲倦,顿了会,开口道:
“谢谢你救我。”
沈琢倏地垂眸看她,她说完谢谢,神色不大自然,也不敢看他,与之前那个用小心机来见他的好似不是同一个人。
面前的她十分虚弱,稍稍一动便要皱眉面露痛苦,与记忆里的她,没有一处能联系起来。
前世沈琢见到她时,她已经被寻回,地位尊贵,没有人敢这么对她,即使是他自己,次次见到她时,也要行礼尊称一声“公主殿下”。
但现在,她脆弱得如根草,一脚便能压扁。
如果他选择坐视不管,便可解决很多牵扯众多的事,今后不会再有一个叫虞秋水的人,他也不用被前世屈辱的记忆囚禁。
记忆中的她与面前的虚弱身影重合,一时间他竟然分不清自己看到的究竟是折磨自己的那位魏贞公主,还是在青楼里奋力求生的婢女虞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