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主归位
陈稚恢复心态後接受调查完已经傍晚七点了,透过警局的玻璃看着窗外,几层薄雾似的轻纱从落阳间无序地飘过,远去。
夏日的阳光总是会为某个人停留很久,就算天色已经想说告别的话语时,太阳都依旧默默挂在天上,久久不肯离去。
陈稚从何慎彬那里拿回了江朴的遗书,是一张破破烂烂的纸。
遗书的大致内容是分割财産和留给妻子的遗言,陈稚看了潸然泪下,哭得不能自已。
何慎彬看着江瑟箐和陈稚母女俩陆续从审问室里出来,朝她们走过去,询问道:“饿了吗?我们这有盒饭,给你们凑合凑合。”
江瑟箐礼貌地摇了摇头,拉过陈稚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警局,向着後面的何慎彬婉拒道:“不了,谢谢何警官,我们回家吃。”
出了警局,江瑟箐才发现,原来柯仪已经早早等在这了,夏天的晚风确实凉,吹得柯仪有些打哆嗦。
门口也有警车接送她们回咖啡厅开车。
上了车,陈稚又哭个没完,依偎在江瑟箐怀里,渐渐地睡着了。哭了整天,陈稚的眼角已有些肿,虽然已经深眠,但是还有些泪水慢慢地从眼尾落下。
江瑟箐路上在想,往後该怎麽面对没有父亲的家庭,没有丈夫的陈稚,没有整整齐齐一家三口的别墅。别墅还是别墅,但她已经没有完整的家了。
陈稚招呼开车的警官带他们到火葬场,毕竟江朴就剩具尸体还留着做什麽?且还有些狰狞,不如火化了好带回家里祠堂安放。
江瑟箐望住窗外,为什麽前天没能叫住父亲,哪怕没能救下也挽留几刻钟。
江瑟箐脑里一团乱麻,眼前闪过一帧帧画面,既想生日时父亲和蔼的面容,又想着小时候父亲一声声亲切的呼唤。
天色渐暗,轻纱似的云笼罩了月色,月光朦胧地洒在地上,和路灯的光互相映照。
火葬场离这还有些距离。江瑟箐眼前尽黑,昏昏沉沉地睡了。
兴许是太累了吧。毕竟她十五岁丧父,换做谁都无法接受。九点半了,江瑟箐在迷蒙中睁开眼睛,发现是她自己的房间,她已经到家了。
床头柜上暖色台灯正亮着,照的她清醒十分。
又不知是什麽人把她带到床上的,睡了将近两小时,无梦无痛。犹如昏睡了过去般,连被人带到这房间都没有感觉。
忽然,江瑟箐发觉有什麽东西压着她腰部的被子,往那一瞧,是个女的。难不成半夜鬼爬床?有点面生,但同样熟睡,被江瑟箐动了这麽一下,那女孩便也醒了。
女孩擡起头,江瑟箐才猛然发现,是季音棠,这张脸虽然只见过一面,确实囫囵的惊鸿一瞥。
季音棠黏糊的嗓子开了声,道:“醒了?要吃点什麽?”
这声音江瑟箐还是第一次听到,低哑又沉稳,乍一听就像成年女人一样。
江瑟箐有些许愣,季音棠又道:“怎麽?睡糊涂了?不认识我?”
她的语气说的就好像江瑟箐本就该认识她一样。
“陈棠姐姐……”江瑟箐小声呢喃。
就是了,是她,没错。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的所有,于是她紧紧地抱住季音棠,像是要把近日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一样,大哭了起来:“姐姐!呜……”
她趴在季音棠肩膀上颤抖,眼泪浸湿了季音棠肩头的布料。
季音棠从床边爬起来,眼睛巡视了一圈,走到床头柜,抽了张纸,又好似觉得不合适,从自己短裤的兜里拿出了包婴儿湿纸巾。
抽出了几张,给江瑟箐温柔仔细地擦着脸。
季音棠脸上浮现出无奈地神色,道:“别哭。”江瑟箐苦笑着,抓过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道:“小棠姐姐……你感受到了麽?”
江瑟箐的声音嘶哑,浑身也失了力,克制不住地颤抖着。
季音棠破木头不可雕,问她:“感受什麽?”
江瑟箐被她这麽一问,笑了起来,鼻涕眼泪流了满脸,颇为狼狈地回答她的问题:“我心里的陈棠正主归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