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夏幼薇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眼神却凌厉冰冷,“张小姐方才离席时,步履稳健,气息平稳。行至此处,地面平整,并无湿滑之物。你这不小心,倒是颇为别致。”
她语气平铺平淡,却直接将对方伪装的意外揭穿。
那张小姐脸色一变:“你……你什么意思?你难道说我故意的?”
“是不是故意,张小姐自己心里清楚。”夏幼薇不再看她,转而目光扫向周围那些看热闹的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北音是我镇国将军府的人,纳入府中,上了玉牒,便是我的侧夫。打狗尚需看主人,张小姐今日此举,是瞧不起我夏幼薇,还是瞧不起我镇国将军府?”
她最后一句,语气陡然转沉,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那张小姐被她气势所慑,脸色白了白,一时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她父亲只是个三品侍郎,如何敢担上看不起镇国将军府的罪名?
周围的窃笑声早已消失无踪,所有人都有些惊愕地看着夏幼薇。这还是那个只知道追着靖王跑、头脑空空的草包美人吗?此刻她身上散出的冷冽气势,竟让人不敢直视。
连主位上的二皇女,眼中也飞快地掠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恢复成担忧的模样,忙打圆场道:“幼薇妹妹息怒,张妹妹想必真是无意之失。一件衣裳而已,我那里还有几匹不错的料子,回头送给北音公子做几身新衣便是。”
夏幼薇却并未就此罢休。她伸手,从袖中掏出自己的干净绣帕,转身,亲自替北音擦拭衣襟上的酒渍。她的动作自然而又带着一种明确的维护姿态。
“殿下好意心领了。”她一边仔细地擦拭,一边头也不回地淡淡道,“将军府还不缺几匹衣料。只是这世上,很多时候,不是一句‘无意’、一点‘补偿’就能揭过的。今日泼的是酒,明日若泼的是刀呢?规矩就是规矩,错了,就该认。”
她抬起眼,目光再次落在那张小姐脸上:“张小姐,你说,是吗?”
那张小姐在她的目光逼视下,额角渗出冷汗,终于扛不住压力,支支吾吾地对北音道:“对……对不住……是我……是我失手了……”
北音怔怔地看着挡在他身前的纤细背影,看着她毫不避讳地为自己擦拭污渍,听着她维护自己的话语,眼中水光盈盈,充满了感激。
夏幼薇这才收回目光,将脏了的帕子随手交给身后的春晓,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对着二皇女微微颔:“扰了殿下雅兴,臣女先行告退,带他去换身衣裳。”
二皇女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妹妹请便。”
夏幼薇不再多言,领着北音,在众人复杂各异的目光注视下,从容离去。
经过这一番风波,赏花宴的气氛明显冷落了不少。二皇女坐在主位,端着酒杯,眼神落在夏幼薇离去的方向,晦暗不明。
刚才夏幼薇那番举动,那冷静犀利的口吻,那不容侵犯的气势与她印象中那个蠢笨骄纵的将军之女,截然不同。
落了一次水,真的能让一个人变化如此之大吗?
还是说以前种种,皆是伪装?
她垂下眼睑,遮住眸中的深思和冷厉。
而另一边,夏幼薇带着北音离开怡芳苑,走向供宾客休息的偏殿。
一路上,北音都沉默着,只是偶尔偷偷抬眼看向身前的身影,目光复杂万分。
到了偏殿,夏幼薇吩咐春晓去找一身干净的衣服来。
等待的间隙,偏殿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刚才,多谢小姐。”北音低声开口,声音还有些微颤。
“不必谢我。”夏幼薇转过身,看着他,“你既入了我将军府,我便有责任护着你。以后若再有人敢欺辱你,直接告诉我,无需隐忍。”
北音抬起头,眼中水光更盛,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句:“奴……知道了。”
这时,殿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一名低着头的小宫女快步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套衣物,似是送衣服来的。
她走到夏幼薇面前,将衣物递上,却在交接的瞬间,极快地将一个小纸片塞进夏幼薇的手心里。
夏幼薇心中猛地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自然地接过衣物,递给北音:“快去换上吧。”
那小宫女塞完纸条,立刻低下头,匆匆退了出去。
北音接过衣服,转到屏风后更换。
夏幼薇摊开手心,那枚小小的纸片安静地躺在那里,像一团突然出现的火焰,烫得她心头狂跳。
她迅环顾四周,确定无人注意,才背过身,小心的展开纸条。
上面只有一行娟秀却陌生的字迹:
“小心饮食,勿信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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