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幼薇却面色不变,只淡淡道:“沈大人观察入微。”
沈琛笑了笑,这才走到留给他的末座坐下——那位置离主位最远,紧挨着门边,他却浑不在意,自顾自斟了杯酒,一饮而尽。
宴席继续,但气氛已微妙起来。
又过了约一刻钟,阁外再次喧哗。只见一名锦衣富商带着七八个伙计,抬着一面金光闪闪的巨大匾额,一路吆喝着闯入园中。
“青州商界同仁,感念沈大人剿匪护道,商路畅通,特献‘护道神君’金匾,以表寸心!”那富商嗓门洪亮,满面红光。
刘知府等人纷纷露出笑容,起身附和:“沈大人确是青州的守护神啊!”“当得起!当得起!”
沈琛坐在门边,手指轻转酒杯,似笑非笑地看着那匾额被抬到水阁中央。金光映着他半边脸,明暗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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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商谄媚地凑上前:“沈大人,您看这金漆,是城西刘记最好的手艺!字也是请了州学博士亲笔所题!”
沈琛放下酒杯,缓缓起身。
他走到匾额前,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那金漆边缘,动作温柔得像在抚摸情人的脸颊。
“刘记的金漆啊,”他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满阁瞬间安静下来,“上月,刘记东家的幼子,在街口被拍花子的掳走了。”
富商笑容一僵。
沈琛继续慢条斯理地说:“是本官带着人,追了三天三夜,在邻县一处地窖里,把那孩子刨出来的。地窖里还有七个别的孩子,都饿得只剩一口气。”
他抬起眼,灰褐色的眸子在灯火下冷得像冰:“刘东家当时跪在地上磕头,说倾家荡产也要报答本官。本官说,不必,把你家金漆价钱降三成,让穷苦人家死了人也能买口薄棺,刷层漆,体面下葬,就算报答了。”
富商额头渗出冷汗。
沈琛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收敛。
他骤然变脸,厉喝一声:“来人!”
两名候在门外的衙役应声而入,动作干脆利落。
“劈了。”
二字落下,满座皆惊。
衙役却毫不犹豫,抽刀便砍!唰唰几声,那面金光璀璨的“护道神君”匾额,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被当场劈成十几块碎木!
碎木飞溅,金漆剥落。
沈琛却已转回笑脸,亲自弯腰拾起几块较大的木块,走到炭盆边,一块块丢进去。火焰舔舐木料,噼啪作响,映得他侧脸轮廓分明。
“虚名累人,”他转身,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举起重新斟满的酒杯,笑容可掬,“不如拿来暖酒实在。各位,请。”
满阁死寂。
刘知府脸色青白交加,其余官员更是噤若寒蝉。
夏幼薇静静看着这一切,心中了然——这场戏,是演给她看的。沈琛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青州的规则,由他定;表面的奉承,他不在乎。
她举杯,迎向沈琛的目光,缓缓饮尽。
沈琛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笑意。
宴席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继续。酒过数巡,盐商王老板的儿子,一个二十出头的纨绔,许是酒劲上头,摇摇晃晃站起来,指着沈琛嗤笑:“沈大人好大的威风!可再怎么威风,不也就是个六品巡检?听说您出身卑贱,全无倚仗,能爬到今天,靠的不就是心狠手辣,巴结上峰吗?”
这话一出,席间空气几乎凝固。
沈琛把玩着酒杯,没说话,只是指尖在桌面上,极轻地敲了三下。
哒。哒。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