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尚未破晓,凛冽的寒风依旧刺骨。
麒麟殿外,文武百官鱼贯而入。令人玩味的是,每位大臣在跨过门槛时,都刻意先迈出左脚。
那日的惨剧仍历历在目——腐儒淳于越因右脚先行,被盖聂一剑钉死在殿柱之上。
然而,群臣心中仍不免忐忑。
稳妥行事方为上策。
难保这位年轻的不会因有人右脚先迈入大殿而兴起,随手一道魔焰就让他们步了杨成和阴阳家云中君的后尘。
大殿深处,嬴子越端坐于王座之上,不怒自威。一袭黑袍的剑圣盖聂默默立于其侧。
随着官员们陆续入殿,赢子夜的眼神逐渐锐利如刀。
前日,十八皇子离开章台宫前,他特意对方先去中车府令赵高府上探望,再启程离京。
同时,他还让胡亥传话:若赵高伤愈就来早朝,否则盯着这个位置的人可不少。
赵高是否会现身,赢子夜早已心知肚明。
此人将这个官职看得比命还重。
毕竟,这是始皇帝钦点的要职。
中车府令虽名义上只管车马出行,实则举足轻重。
唯有天子绝对信任的心腹才能担此重任。
大秦官制森严,文官升迁需经年累月。
赵高从宦官之位苦苦经营多年,才得此机遇。
更重要的是,此职让他得以触及权力中枢。
当年借着胡亥监国之机,他已在朝堂布下无数暗棋。
如今岂会甘心被褫夺官职?
想必昨日接到口谕时,他已暴跳如雷却不得不从。即便筋骨俱断,今日也必会现身。
蓦然,嬴子越闭目之际,一袭黑红官服的赵高如鬼影般浮现于麒麟殿门前。
群臣目光齐刷刷投向这位始皇帝身边最得宠的权臣——罗网领、胡亥公子的半师之尊。
众人暗自诧异,这位中车府令当真耐打,前些日子遭少帝痛殴后,换作常人即便不卧床半年也得将养月余。此刻除却面上残留的淤痕,竟似毫无损。
面对满朝文武的灼灼目光,赵高虽面色如常,心底却翻涌着羞愤之火。
其实那些掌掴与杖刑造成的伤势早已痊愈。他拖延告假不上朝,实因颜面尽失——堂堂始皇心腹、罗网掌控者、中车府令,往日连王翦蒙恬这般人物亦不敢正面相抗,群臣更是逢迎不断。
这般煊赫地位,本可与王翦李斯比肩而立。岂料嬴子越监国日便当众掌掴,若非暗运内力护体,只怕满口牙都要被打飞。更可恨的是在众目睽睽下却无法反抗,此等奇耻大辱令他数日难寐,最终修书密奏东巡的始皇帝,极言嬴子越。
在赵高绘声绘色的描述下,他深信嬴子越必将招致陛下的震怒。
也许,这位监国皇子还会因此丢掉手中的权柄。
念及此处,赵高方才稍感宽慰。然而未等他缓过神,他所扶持的十八皇子胡亥便登门拜访,传达嬴子越的警告——中车府令一职,争抢之人可不少。言罢,胡亥匆匆借调几名高手便告退离去,声称要随李信将军运送赈灾粮草前往三郡。
此举令赵高既惊且怒,嬴子越不仅调离胡亥,还公然威胁自己。
这般的打压,令他怒火中烧。
但正如嬴子越所料,赵高别无选择。中车府令之位于他的谋划至关重要,纵使万般不愿,他只得强忍屈辱踏入麒麟殿。
若非禁令所限,他恨不得带上六一同上朝。
多年的厚颜功夫终究派上用场。怨恨与不甘萦绕心头,这朝会却不得不赴。
只是今总觉心神不宁,似有大事将至。
赵高的内心,隐约泛起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