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云铮停住了手里的动作,骤然听素日寡言的江却说了这么些体己话,有些不知道如何回应,好半晌才说道:“我知道了,我会记住的。”
****
“你们在幻境中分析,此处有三方势力角力,一方是县令背后的贪赃势力,一方是道观中私藏罪魁背后的造反势力,一方是我?”柳卿知寒暄完毕,没多废话,直截了当地向三人问道。
三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幻境要比现实晚上几日,若是你们在其中稍微待久一些,大概也能得知这另外两方势力背后究竟为谁,既然此刻你们已出得幻境,便由我来告知吧。”柳卿知又道,旋即想起什么,无端笑了声,“不过章先生应当不愿让你们真的涉险,兴许多待几日也不会得知这些。”
章存舒不置可否地挑挑眉,没说话。
“此地县令背后有一条层级分明的链条,若是循着蛛丝马迹向上追溯,可追溯至如今的恭亲王——也即先帝亲弟,当今皇帝的三皇叔。”
柳卿知面色平淡地说道。
楚悯第一反应是看向章存舒:“先生,阻绝声音的屏障可设下了吗?”
这种话公然坐在路边一处宅子里探讨,是否太过胆大妄为了——虽然“胆大妄为”已经成为外界对柳相行事作风的一致评价了。
章存舒被她逗笑:“无需担忧,如今江县中已无县令势力,此处宅邸也早已设下屏障。”
柳卿知颔首:“不过消息还在封锁之中,当下知道县令下落的只我一人。”
“那另一方势力呢?”谭一筠问道。
陆识微接过话茬:“另一方势力便是如今江县局势紧张的关键。”她喝了口苦得人舌根发麻的茶,“恭亲王是当今皇帝的三皇叔,造反之人,则是当今皇帝的三皇兄。”
怎么皇家行三这位置是有什么诅咒吗?还是那姓苍的女帝陛下今年流年不利,犯的是与三有关的太岁?
叶泯不无腹诽地想。
“三皇子对皇位继承一事始终怨愤难平,这些年一直在私下囤兵,但鲜有摆在明面上的动作,故而陛下一直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柳卿知像是皇室官方发言人,对里头的恩怨纠葛了如指掌,“如今江县以及周边几处郡县受灾严重,民怨一起便易生动乱,他想借此时机发动暴乱,而后由南方一路北上,攻入朝安。”
这计划听着十分令人热血沸腾,要是换个语气不像柳大人这么平淡的人来说起这宏图霸业,怕是真能把人说得动心不已,当下便能为了三皇子抛头颅洒热血。
但也只是听着而已。
造反一事,自古而来常年有之,但事成者毕竟寥寥。究其原因,实在是造反要成功,民意与君意缺一不可。
君一定得是个荒淫无道,重徭役,重赋税的暴君;民一定得是群被多年欺压,生活艰难,只有造反一条生路的民。
三皇子这反造得……似乎两点都并不符合。
苍韫桢即位不久,虽说当下新政尚在实施之中,建树并不卓著,但少有错漏;民众这几年虽然仍有灾荒,但灾荒之外的日子并不难过,没有道理为这一时,推翻这一任的统治。
为官者在任几年,便筹谋盘算着贪赃几年,大多短视又妄为;过惯了苦日子的民众一旦过上好日子,便总想着维||稳,轻易不会把盖在头顶的天掀翻。
自然,官有好官,民有歹民,此话不能视作真理,将各处情况一概而论,柳卿知身处江县,目光自然受限,大概也不能统筹全局。
谭一筠正这样想着,便听柳卿知忽然向着章存舒说道:“有时候我在想,洞玄用得多了,兴许是一种懒政,本质上依旧是不作为。”
谭一筠手中的茶盏“咣当”一声翻了。
“洞玄?是我知道的那个……法器洞玄吗?”他恍惚着问道。
柳卿知在与章存舒谈话的间隙里抽出空,十分平易近人地朝他点了点头,活像是这通晓万事万物的法器在她手中,只是个寻常的小摆件,不值得人大呼小叫地惊叹。
谭一筠惊呆了,还没等他压低声音同另一“通晓万事万物”的同门楚悯将此事谈论一番,便听章存舒说道:“洞玄择主,你们二人从心,并不对其全听全信,仍有自我主张,何须担忧。”——
作者有话说:【注】惟愿吾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苏轼《洗儿诗》
自6。25至7。7,新增营养液126评论33雷1,还有上次加更忘记计入的雷1,所以加更字数是5170
你看这个菇如此勤快,怎么能忍心不多发几条评论呢[可怜]
下一更开始,遵循上次说的隔两日更新哈,隔两日更新的字数一般都是6k+,其实跟之前隔日更四千,每日平均下来字数是差不多的,只不过作者这边写长收益会好看一点,感谢大家理解[红心]
为免有读者朋友困惑更新方式改动所以说明一下(点头)
第113章
关云铮原本以为应该是江却或者几位任教先生中的某一位,负责指导她此次受伤后如何调养生息,如何修复重塑过后还有些滞涩的经脉。
——结果傍晚时分任嵩华来了。
虽说她受伤以来,任师姐还不曾来过,她此番到访也有可能纯粹是为了探望……好吧编不下去了,如果是探望任师姐应当是不会一个人来的。
果不其然,任嵩华一见她便说道:“已经能下榻了?”
连映和摇羽在一旁很给面子地没出声。
关云铮却无端心虚,打着哈哈道:“勉强,勉强……”
任嵩华没多问,像是觉得受此重伤没过几日便下榻是什么再寻常不过的事,自顾自说道:“章先生动身去江县前嘱咐我领你调息重塑经脉,你是想自今日学起,还是明日?”
“今日吧。”关云铮仿佛没注意到身边直系师姐的温柔眼神刀,对任嵩华说道。
既然承受痛苦是难免的,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她还是当个伸头的乌龟吧,好歹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连映劝不动,叹了口气,收起餐碟碗盘起身,揉了揉关云铮的脑袋:“别逞强。”
关云铮忙不迭点头,乖乖目送连映走远了。
连映一走,本该一起离开的江却仍坐在桌边,关云铮不由困惑道:“师兄?”
虽然不明白江却仍坐在这是因为什么,但是难得看到江却和任嵩华同框,她埋藏心底的某个心愿再度蠢蠢欲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