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一筠和叶泯顿时叹服:“还得是楚姑娘。”
楚悯不知何时捧出了她的琴,一只手更是已经按在了琴弦之上:“少吹捧我了,我们得靠近些,去听听他们究竟在谋划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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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人迹罕至,林木因此恣意地长了一大片,不知是不是逐渐靠近墓地的缘故,树木也长得越发高大起来,颇有些遮天蔽日的意思。
关云铮一路追到了谭一筠先前所说的荒坟,终于放慢了脚步。倒不是她追踪之人也不再往前走了,只是她觉得眼下的幻境倒蛮适合诈上一诈的。
毕竟她尚且不知那人究竟和她有什么牵扯,那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但实在扎得人无法忍受,她不可能放任此人就这么脱离她的视线,非得当下查明白不可。
兰珏可能也想不到自己几日来的教导,把关云铮变成了个遇事越发随心而为的性子,小有所成的轻功也变成了她胆大包天的倚仗。
这几日来除了轻功,兰珏施展障眼法时她也没少观摩,半观察半领悟,摸到了一点门道,此刻放出去刺探虚实正好。
“啪”的一声轻响,走在前头的人脚下一顿。
作为小学建在坟边,初中建在监狱背后的人来说,关云铮对这种左右错落的坟包适应良好,只要不是大晚上有野猫凄声哀嚎,再搭配上鬼片的恐怖音效,一般不会感到害怕。
但老话能传下来自然有一定的道理,她自己固然不怕在青天白日撞见鬼,但做过亏心事的可不一定不怕鬼敲门。
不过很遗憾,那几簇幽幽的鬼火只绊住了前头那人几息的工夫,只见他脚步微顿,很快便动作如常地继续往前走。
两人一个走一个追已经走出去了好些距离,不用担心破庙那边的人被这边吸引注意力,关云铮也索性不再演了,将自己身上障眼法的痕迹抹了,大摇大摆地拎着剑走出来。
还刻意踩断了一根树枝。
虽然她看古装剧时总吐槽角色偷听时发出动静,但她现在又不打算偷听,就得闹出点动静来才行。
前面那人的脚步再次停顿,随即猛地转过身来,脸上的凶狠神色却在看清关云铮样貌后倏地消散了,甚至变得有些愣怔。
他果然也认识我。关云铮面无表情地想。
与此同时,不同于方才那种从骨头里冒出来的刺痛,她感到自己心中无端涌现出了一股滔天的恨意,仿佛眼前此人与她有着莫大的仇恨。
这情绪来得莫名其妙且毫不讲理,像一针强效肾上腺素,瞬间逼红了她的双眼。
她为何会对这样一个堪称陌生的人有这么深重的恨意?
关云铮几乎有些茫然地看着那人走近。
“你怎会在翠屏城?你家人知道吗?”那人貌似与她十分熟稔,一面走一面问道。
家人?他为什么还认得她的家人?
“正好我也打算回去了,不如载你一程?马车就在前面。”那人走到了她面前,殷切地说道。
关云铮感觉自己又是被疼痛鞭打,又是被恨意煎熬,快变成个彻头彻尾的面瘫了,一时之间竟把方才想好的措辞都抛诸脑后,开口便问道:“你又是为何而来?”
那人闻言一愣:“我自然是因为……”
他话还没说完,关云铮已经冷了脸色。
他要撒谎。他一定另有所图。
心脏不受控制一般在胸腔中剧烈跳动着,关云铮盯着眼前人的脸,脑海中忽然冒出一句话来。
——我要杀了他。
兴许是她面色变化过于骇人,那人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怎么了?你暂时不想回去?那我先回去替你知会一声也是可以的。”
关云铮反手背到身后,张开五指握住剑柄,缓缓将剑从剑鞘中抽了出来:“我不回去。”
剑光刹那间雪亮,面对普通人时几乎没有令其躲闪的余地,一剑势如满月,一捧血应声喷洒而出。
“你也别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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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悯几人赶到时被面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关云铮靠在树上面无表情地用一块布擦着剑上的血迹,而方才那人已经倒在血泊中没了气。
谭一筠虽然知道调查丹药一事迟早走到这一步,但没想到会来得这样快,一时有些愣住,好半晌过去才说道:“破庙中几人谈话我们已经探听清楚了,其中半数是邪修门派鬼灯楼的人,剩下的多是散修。”他的目光再度看向地上那具死不瞑目的尸体,“此人是来翠屏城求药的普通人,才和那几人谈拢,似乎叫作……”
“季邕。”正在擦剑的人头也不抬地说道。
叶泯无法正视那尸体的双眼,默默绕到关云铮身侧站定:“你怎么知道他叫什么?啊对,你认识他,所以这是想起他是谁了?”
剑身上的血迹终于被擦拭干净,关云铮随手把沾了血迹的布丢到季邕脸上:“不重要,继续说你们的发现。”
楚悯默不作声地看了眼那正好盖住季邕整张脸的布:“出身鬼灯楼的那几人也在追查近日城中出现的修炼丹药,此事很有可能并非出自他们之手。另外几个散修也多是丹修出身,密谈时说起,那丹药品质十分纯粹,不是散修拥有的炉子和灵气所能淬炼出来的。”
倒是不意外,毕竟叶泯可是当面撞破了翠屏山长老密谋的幸存者,清楚那些丹药究竟出自何人之手。
“但是那几个鬼灯楼的也说,近日来他们在城中很不好混,因为翠屏城中开始有传言,说奔赴仙门大比的部分修士下落不明,极有可能是遭了邪修的毒手。”叶泯补充道。
真是好一出贼喊捉贼,没准这传言就是那帮抓人炼丹的长老传出来的,鬼灯楼声名狼藉,还偏偏在这个当口来了翠屏城,抓来当替罪羊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其他的……就没什么新鲜的了,我本来还捏了个阵法,楚姑娘琴弦都绷紧了,谁料那些人跟聋子一般,什么动静也没注意到,说完车轱辘话后便离开了。”谭一筠最后说道。
叶泯艰难地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云铮,此人……”
关云铮现下不想在此事上多做解释,随口说道:“就地埋了吧,就当给这片林子堆肥了。”
叶泯打了个哆嗦,不由得看向一旁的谭一筠。
天杀的究竟有没有人能来告诉他,怎么同伴跑出去一会儿就变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