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不想让父母失望,就越是让他们失望。
恐惧他人、恐惧社会,却也一直在勉强自己面对,吃着苦涩的药片、在黑暗之中辗转忍耐,非常努力的想要得到幸福。
可周佳佳现在在病房里,她的孩子躺在保温箱。
她和爸爸都太懦弱了,总是佳佳替他们出头。佳佳让她相亲,她去,她答应佳佳的所有要求,希望这样能让她省心一些。
四目相对,她……打了个哭嗝。
好丢人。
肌肉线条松弛下来,蛰伏着,陈屹泽半闭着眼睛:“这事过就过了,他们以后不会找你了,万一找你,你再和我说……”
姜厘的脸被自己擦红了,她不停下,陷入了刻板重复的动作里。
姜厘想别开脸去,但她挣不开陈屹泽。
先是周佳佳,然后是陈屹泽。
那是创业第二年,为了在比赛中获胜,他们花光了他们所有的钱。
说好要投资的,却没有给出一点回音,后来才知道,有一名高层和陈屹泽有些旧怨,全程都是耍他们的。
奖杯捧回来,摆在柜上,屁用没有,十万块奖金,也只够结水电工资。账目里,都空了。
“那次你对我说什么?”
记忆回旋,如那一年冬天的雪花一样落下,融进青年青黑色的头发里,他坐在屋檐前的台阶下,薄唇紧抿,年轻的面庞上满是不郁。
手指间夹的烟已经快烧到肉了,火星扑闪。
一只戴着手套的小手探过来,将烟抽走,因为担心火星扑在她的草莓小熊手套上,她用嘴巴发出“呼、呼”的吹气声。
她攥紧手心,说话都只嗫喏到一半,像是在为还没到来的危险示弱。
“怎么,什么?”陈屹泽靠在门侧,盛极的光线洒在高挺鼻梁,在侧脸印出一小块阴影。
修长身影沐浴在阳光下,男生脖颈稍昂起,又轻轻笑一声。
“怎么追上你的?”
要知道姜厘可是看了《天使爱美丽》不下十遍的人,这些手段不过是劣质缩水后的恶作剧,不过足矣。
那本新概念英语听力不是别人的,正是她的。那个被看作是“天选”的命运,无非是人为制造的麻烦。
一般没有人会在这些不用上交的作业本上写名字,吴健越也不例外。姜厘把自己那本书后的答案拆下来装反,随后找到他的那本换上,这样他就悄无声息地得到了一本看似装订错误的作业本,至于墨水,不需要太多的技术含量,只要能足够把握人心。
在此之前,她观察过吴健越很久。易怒,喜欢摔笔,说话大声,往往底气不足的人才需要用分贝和怒火掩盖自己。
姜厘不过是利用这点,给他制造了一个不痛不痒的小麻烦。
就像艾米丽给欺负残疾店员的恶霸老板牙膏里挤脚油,装反门把手,拨通精神病院的电话,看似稀松平常的这些让这个老板精神失常,而姜厘则用看似平常不露破绽的方式为自己“伸张正义”。
这两件偶然性的小事同时发生,就足够让人抓狂,更何况墨水甩在了别人身上,吴健越就更加像个跳梁小丑
姜厘在所有因素成功融合之后,心满意足地笑了。
不过她玩弄的这盘西洋棋出现了一辆横冲直撞的车,还没等她欣赏完自己优美的作品,就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黑白分明、意味不明的眼睛。
陈屹泽一直盯着姜厘。
他对那个刚才得意的表情很感兴趣,顺着他眼神的方姜看过去就是那团因为墨水乱成一锅粥的人群。
好整以暇地盯着她和他们。
这其中的关联性好像就在转瞬间被道破,陈屹泽的直觉告诉他,姜厘这人很有趣。
姜厘被盯得发毛,立马低下头翻开书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他没有戳穿,也没有说话,就这么一直看着,好像这样就可以洞穿她的灵魂。
还真是,缩头缩脑,像只企鹅。
陈屹泽嗤笑了一声,转过身去。
她这才卸下全身的力气,长舒一口气,心里还是泛起涟漪,他难道发现了?不会吧,全部计划都很天衣无缝啊?还没有聪明到这种程度吧。经过天人交战后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她这次完完全全看清了陈屹泽的脸,如果说之前是用直硬粗糙的黑线勾勒出这个扁平的人的轮廓,那这次格外具体清晰,甚至连脸上的细节都没放过。
静静坐着像是一尊雕像,眉骨深邃,骨骼立体,异常俊美,但却面无表情,唯一活跃的是那双黑漆般的眼,研究着复杂的她。
睫毛安详地投出一片阴影,过分浓密是为了隐藏在那之后的病兽。
不知为何她觉得那双眼睛不过是一面悬挂过高的镜子,只是反映着无情的天空。
青厘期的女孩总会在突如其来的长对视中被搅乱心神,更何况面对的人是陈屹泽,他的分分寸寸都在凝视中,显得愈发精致,唇下不远处隐着一颗小痣。好在姜厘散光加近视的度数较高。
即便如此她还是在内心不断提醒自己。
别被他吓到,也别被他骗了。
一切都是早有预兆的,天空中的雨也同样。
走廊前的雨幕像是剪不断的珠帘,拨开后还是无休无止。恰巧落在较大的叶片上,略带韧性的茎杆弹了一下,随后又跌落路面的水洼,荡起一圈圈同心圆。
第一次,忘记带雨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