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清霜都去了,娘娘身边岂不是无人可用,要不我先留……”
“还有灵姑呢。”李茉身边第三号人物是灵姑,原本叫灵芝的。姓名冲撞先皇后,原主却不愿改,只把人拘在殿中。李茉来到之后,便改名灵姑,着重培养。
“别怕她们不用心,你们好了,剩下的人只会更用心。”
秋霞忍俊不禁,这是早有先例的事情。太医白芷是最出名的例子,从甘棠宫走出去的还有太监冯海,学得一身好医术,专职为太监调养身体,编了一套清净长寿操,能解决漏尿的问题,已经是太监里最有名望的人物。
漏尿这种病症上不得台面,却折辱尊严、消解意气,解决了这个问题,比给太监多少银子,都让他欢喜。
还有如今在工部正式任官,主导山川水泽绘图的刘泽,而绘图的本领,正学自李茉。
连宫女、内侍这样的身份都能出任正式官员,甘棠宫前程之远大,更让人向往。
李茉的下一步计划是从低阶官员、富户、平民之女中,选取能干人充任女官。在这封建皇权顶峰的时期,做什么都不能一蹴而就,只能慢慢来,不要引起注意。
自从那日永安说“我懂”之后,李茉即欣慰,又担心。欣慰她是自己养出的女儿,真正继承了自己的意志;又担心她日后的路,她注定要走一条坎坷荆棘的小路。
作为母亲,扶上马,送一程。
时光须臾而过,距先皇后薨逝已经三年。
李茉终于搬进了凤仪宫,接受皇子皇女、内外命妇朝拜。
年龄最大的太子、永安,今年十五岁了,该婚配的年纪,又有新一轮选秀。说来奇怪,这些年陛下依旧只有三子二女,先皇后去世这么久,依旧没有新的婴儿降生。
皇帝点了吏部尚书的孙女为太子妃,永安却坚辞婚事,愿以监军的身份,入北军营。
就在今年,皇帝正事对北方草原用兵了,按照本朝传统,需派监军。最高等级的监军,是皇帝亲临,次一等的是皇室众人,再次一等是文臣,最后才轮到宦官。
太子首先被排除,有史以来,皇帝立了太子,自己还能出去亲征,但太子是万万不行的,作为国家储备继承人,他有时候比皇帝更能代表稳定、有序传承。
二皇子出身低微,抱养在许昭仪名下,如今许昭仪封贤妃,身份也没有多少实际性提升。二皇子为人怯弱,皇帝举全国之力出征,绝不会让不通军事、性格懦弱的皇子拖后腿。
三皇子生母在此次后宫大封中晋升淑妃,外家也有势力,三皇子娇生惯养,从没想过他这样高贵的人,还需要去战场走一圈。
这一辈的皇子皇女,只剩下永安公主和慧妃所出的永寿公主。永寿公主被母亲养成了才女,这样的军国朝政,她们母女向来听都不听,直言“非女子事”。
永安亲自写了请战书,跪着求了又求,皇帝依旧不同意,从古至今,就没有公主监军的说法。
永安搬出了唐朝和政公主协助丈夫战场杀敌,帮助哥哥肃宗处理朝政,还名列二十四孝的事迹,这样德才兼备的完人先辈,皇帝也只是一笑了之。
最好的人选是吏部选派的御史,大家基本都有默契,若非永安突然跳出来,任命状都发了。
永安颓然回到母亲身边,她这些年竭尽所能表现,在崇文馆学业压过太子、二弟、三弟,却只成为太子“宽厚”的证据。她提拔女官、太监、低阶官员,他们却帮不上忙。如今只是试探性的索要监军之位,父皇都不给,在父皇眼里,她从来不是在备选项里。
李茉看女儿这样伤心,笑道:“看好了,我只演示这一次。”
凤仪宫大佛堂,李茉已经连续跪经六天了。往常她总是一天佛祖、一天道祖,从不偏私,不知为何改的习惯。
皇帝对后宫监控严格,随时预防再出一个柳才人,听闻皇后举止异常,立刻引起警惕。
第七天,皇帝挥退随扈,只带着春兴,悄悄来到大佛堂,躲在布幔之后,想亲眼看看表妹是不是被妖人夺舍了。
李茉进入佛堂,令门窗大开,又让众人退远,不得打扰自己礼佛。
跪拜、叩首、唱经,李茉诵完一遍《般若心经》,焦躁的眉眼都平静下来。再次叩首后,双手合十,祝祷:“芝姐姐,你还好吗?是否往生极乐?”
芝姐姐?张芝?先皇后?
皇帝在帘幔后心一紧,难道先皇后之死于她有关?罢了,罢了,即便与她有关,她这些年照料太子比照料永安还精心,如今有连续七天跪经,如此害怕,该是知错了。
“当年,本以为我命不长久,以救太子之恩胁迫你照顾永安;后来,病榻前,你让我发誓永远不得危害太子,我也应下了。我以为我们惺惺相惜,相互扶持,一切都是为了儿女。”
“赫赫……”李茉眼泪毫无征兆滚落:“原来只是我以为,是我一厢情愿,自以为是。”
“你不信表哥,也不信我……无所谓的,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给表哥下绝育药。”李茉双手捂住眼睛,跪伏在垫子上,呜咽不止。
皇帝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多亏春兴眼疾手快扶住,只带动佛堂布幔轻轻颤动。
“为什么?为什么?太子已经是太子……呜呜呜……”李茉只一味哭,哭得直抽泣,哭得蜷缩在地毯上,发出母兽般的哀鸣。
不知过了多久,李茉踉跄着从地毯上爬起来,点了三支香:“我违背誓言,天理不容,一切罪孽,加诸我身。”
说完,大逆不道用嘴吹香,单手插入香炉之中,头也不回走了。
“陛下,陛下,奴婢马上宣太医。”等人走远,春兴才扶着手脚发软的皇帝从后门离开大佛堂。
皇帝对后宫监控何其严格,拎出一个线头子,一切都在眼前。辛院首正给皇帝诊脉,已经有人禀告皇后把先皇后贴身婢女素兰从静慈庵押回宫中,皇后审问的文字笔录,也递到了御前。
辛院首反复诊过,慎重道:“恕老臣才疏学浅,不敢肯定陛下服食过绝育之药。但凡烈性药物,必然有所损伤,陛下龙精虎猛……这……”
不像是被下药的症状啊!
皇帝想的却是,自从皇后薨逝,后宫再无宫妃怀孕。不,还要更早,后宫近十年无婴啼。十年前,发生了什么?太子受封,皇后染病……皇后的布置居然这么久?!
十年,辛院首诊不出来也有可能,若非如此,怎么可能这么多年没有孩子出生。上次被诊出喜脉的,还是妖人柳才人,这等妖孽,自然不配诞育皇家血脉!
如今想来,正是因为妖人有法力,才破了皇后的毒。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皇帝恨得牙痒痒,手边能碰到的一切都砸了!各类摆设、折子摔了一地,皇帝喘着粗气坐在地上。不能轻举妄动,英国公是此次北征主力,北征大事积蓄百年,国家大计,不能因后宫阴私功亏一篑!
要忍,要忍,当年能忍权臣,如今也能忍。
第89章
英国公要用,太子要防,谁能做这颗平衡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