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坳的石屋里,油灯如豆。阿秀独自坐在炕沿,手里捏着一块用油纸包着的、还带着些许温热的桂花糕,眼神茫然无措。
傍晚时分,一个陌生却穿着体面的汉子敲开了她家的篱笆门,说是镇西苏宅的下人,受秦烈所托来传话。
“秦家嫂子,秦猎户在我们府上帮着修缮,活计细,今日怕是做不完了。夫人心善,留他在府里客房住下,等活计妥当了再回。这是府里厨房做的点心,夫人让带给嫂子尝尝,莫要担心。”
那汉子说话和气,将糕点递给她,又重复了一遍秦烈在苏宅帮忙、被主家留宿的话,便匆匆走了,留下阿秀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屋子愣。
烈哥以前进深山打猎,十天半月不回来也是有的,但都会提前说好,或者托同村的人捎个口信。像这样,由陌生的、镇上有钱人家里的下人特意上门告知,还带着精致的点心……这是头一回。
她看着手里的桂花糕,油纸透出甜腻的香气,与她平日接触的粗粮野菜味道截然不同。苏宅……那位夫人……她听村里人隐隐约约提起过,是个年轻貌美的寡妇,很有钱,搬到下溪镇不久。烈哥似乎是给她送猎物,得了些好价钱。
可怎么……突然就留下干活,还要过夜了呢?
阿秀心里乱糟糟的,说不上是担心还是别的什么。她将糕点小心地放在桌上,没有吃。屋里冷清得可怕,往常这个时候,烈哥若在家,要么在擦拭猎具,要么就沉默地坐在一旁,虽然话少,但总归是个活生生的人气。可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和窗外越来越深的夜色。
她躺到炕上,裹紧单薄的被子,侧耳听着外面的风声,不知烈哥在那座又大又漂亮的宅子里,睡得可还习惯?那夫人……真的只是心善留人干活吗?
一种模糊的、源自女性本能的不安,悄悄攥住了她的心。但她很快又责备自己多想。烈哥是去挣钱,是正经活计。自己不该疑神疑鬼。
只是那点心精致的香气,和“夫人心善”这几个字,却像小虫子一样,钻进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
苏宅,前院东厢耳房。
秦烈确实睡得不算踏实。床铺很软,被子带着阳光晒过的蓬松感和一股淡淡的、类似兰草的安神香气,比他家里硬邦邦的土炕和打着补丁的旧棉被不知舒服多少倍。可他却觉得浑身不自在,翻来覆去,脑子里乱哄哄的。
白天干活时那股专注劲儿过去后,晚上独处一室,许多被刻意压下的念头就又冒了出来。
尤其是临睡前,他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周嬷嬷给的那盒“七厘活血膏”。
深褐色的膏体,带着一股浓郁却不刺鼻的药草香气,闻着就让人觉得筋骨舒坦。他胳膊上有一处前几日被树枝刮伤的口子,已经结痂,但周围还有些淤青肿痛。
他挖了一点膏药抹上去,初时清凉,很快便有一股暖意渗透进去,那肿痛感竟真的缓解了不少。
“真是好药……”他低声自语,看着那精致的锦盒。这样有效的膏药,定然不便宜。那位苏夫人,随手就赠给了他这个只算得上有点买卖往来的猎户。
周嬷嬷的话又在耳边响起:“……这院子里许多人,都是当年走投无路时,蒙夫人伸出援手,才活下命、有个安身之所的。”
心善,仁慈,对下人都如此宽厚。
他眼前不由得浮现出苏挽月的脸。不是上次在偏厅里那带着钩子般笑意的模样,而是更早之前,她一身素锦站在廊下,神情清淡,目光平静看过来的样子。
那样的人,住在这样雅致安宁的宅院里,被忠心耿耿的下人环绕着,像一幅画,一个与他秦烈截然不同的世界。
如果……如果自己不是个山野猎户,如果自己也能有几分身份,几分家底……是不是,也能……也能稍微靠近一点那样的世界?哪怕只是站在远处看着?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就猛地清醒,随即一股强烈的自我厌恶和羞耻感涌了上来。
“啪!”他抬手,毫不留情地给了自己一记耳光。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客房里格外响亮,脸颊火辣辣地疼。
“秦烈,你他娘的什么癔症!”他低声咒骂自己,声音粗嘎,“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一个泥腿子猎户,还想那些有的没的!人家那是天上的云,你就是地上的泥!家里阿秀还在等着,你竟敢在这里做这等白日梦!清醒点!”
他用力晃了晃脑袋,像是要把那些不该有的旖念甩出去。然后猛地拉高被子,将自己整个蒙住,强迫自己入睡。
也许是自我惩罚起了作用,也许是那安神的香气和药膏带来的暖意,他竟真的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梦境却不受控制。
梦里没有清晰的宅院,只有一片朦胧的光晕,和那股熟悉的、清冽又勾人的冷梅香。一双柔软微凉的手,轻轻抚过他胳膊上抹了药膏的伤处,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
他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觉得那香气越来越近,几乎将他包裹,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混合着极致诱惑与安宁的奇异感觉冲刷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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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秦烈猛地惊醒,一下子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狂跳,额头上竟沁出了一层薄汗。
黑暗中,他急促地喘息着,梦里那温柔触碰的残影和席卷全身的颤栗感还未完全褪去。然后,他僵硬地低下头,感到身下传来清晰无比的、令人无地自容的反应。
他低吼一声,烦躁又狼狈地抓扯着自己的头,力道大得像是要连根拔起。
疯了!真是疯了!
他竟然……竟然对那位只有几面之缘、身份天差地别的夫人,做了这样的梦!还是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
强烈的罪恶感和对阿秀的愧疚瞬间淹没了他。他算什么男人?家里有等着他回去的、温顺体贴的妻子,他却在这里,因为别人的一点“善意”和一场荒唐的梦,就起了这般龌龊的反应!
“回家……明天干完活,立刻回家!”他咬着牙,对自己说。
仿佛只有回到秦家坳,回到阿秀身边,回到那熟悉的、粗粝的、充满烟火气的生活里,他才能找回那个脚踏实地的、不该有非分之想的猎户秦烈。
他重新躺下,背脊僵直,再也不敢放任自己胡思乱想,只一遍遍在心里默念着明日要干的活计细节,强迫自己清空大脑。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苏宅各处都陷入了沉睡。
遥远的秦家坳,阿秀在冰冷的炕上辗转反侧,始终没有等到熟悉的、沉重的脚步声归来。
而客房里的秦烈,在自我鞭挞与强行压抑中,身体虽然疲惫,意识却清醒地熬过了大半夜。他知道自己要回去,必须回去。
可心底某个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角落,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踏入这座宅院、闻到那股冷梅香、接过那盒膏药之后,就已经悄无声息地裂开了一道缝隙。
有些风,一旦吹过,便再难回到最初的平静。
有些人,一旦见了,哪怕身体回去,那颗被撩动过、见识过另一种光影的心,恐怕也再难完整地、如同往昔一般,安于那粗茶淡饭、沉默寡言的石屋了。
阿秀的等待,注定要落空些什么。只是此刻的她,还懵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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