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浓郁的阴气无不在提醒她,往日真相近在咫尺。
她已经捋清楚了,清君侧的是一名亲王,也是当今皇帝的堂亲,封地便在这南边。
到这荒郊野外穷苦乡下修建庙宇,打的也是积德行善的名头。
夜里,山间寂寥,只是墓道那,仍有不少灯影晃过。
白日修庙,夜里建墓。
而夜里干活的这批人,恐怕最後都留在了陪葬坑。
匠人们提前为自己留了一处活路,便是寺庙後院那处墙後,可惜,他们没想到,他们没命走到那里。
南芝跟着人群走入墓道,她记得主墓室的位置。
未待靠近,她便听到了一声女子的轻叹。
“你真的愿意代替我,躺进去,换我自由?”
走进,南芝便看到琬琬一如初遇,站在墓室门口,面上带着一抹凄然。
未待南芝回答,琬琬又问:“你知道尸傀吗?”
“受尽折磨,怨气冲天的死尸,被符咒控制,当个傀儡,永生永世为他镇守此处养尸地。”琬琬面色惨白一片,她微微侧身,二人看清了围在她身上的锁链。
这处向来不是什麽贵妃墓,那处巨大的棺椁也从来都不是她的。
她,只是个被选中的可怜人而已。
那个人野心很大,不止要生前荣华,更要死後繁荣。
他已经在畅想自己死後,埋进这地後,成为不死不灭的存在,当有何等威风。
南芝拳头微微攥紧,随即看向身後人,同他相视一眼,南芝摇头,擡步走向琬琬。
“如今你才是墓主,那便只说明一件事。”她握住她的手,擡步上前,走进棺椁。
“那人失败了。”
琬琬灰色眼瞳微颤,她也想过的,也笑过的。
可笑过之後,面对的不过是更加烦闷乏味的明天。
曾经,刚到这个地方,她还活着,天天面对一些苦涩难闻的药汁。
直到有只浑身黢黑的小麻雀闯了进来,她也想护着那只鸟儿,可是,她快死了,喝了数年毒药,她的手指如枯枝一般,再无生机。
“好好的鸟儿,怎往这儿钻。”她动作轻柔,一点一点往外挪,可惜链条长度不够,她想送它离开,却做不到。
她语气轻柔,对面前鸟儿低声嘱咐:“快飞出去吧,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见鸟儿不动,琬琬无奈苦笑。
她何尝不像这小麻雀,可惜一朝被比她父亲年龄还大的昏君瞧上。旁人都道她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可他们哪知,她原只想当个自由自在的小麻雀。
那只麻雀最後也没能飞出去,就像她也没能熬过那个冬天。
原以为死亡便能解脱,哪知道那些人跟她说了个更残忍的事情。
她曾贪婪看向头顶透不进的月光,直至眼底渐渐泛红,再无活人生息。
琬琬最终还是亲手埋葬了那只小麻雀,埋在了那个亲王至死不能达的位置。
琬琬回身看向棺椁,不再言语。
“琬琬。”南芝出口唤她。
身着红色宫装的女子并未回答她,只定定看向棺椁。
南芝只觉一股满含死气的无边孤寂朝她袭来,她本能想抗拒,内心却不由也萌生出就此留下,陪陪这个可怜女子的念头。
“不。”琬琬慢慢收回目光,她踉跄退後两步,缓缓摇头,“不要再来了,这地方不要再存在了。”
她也在抗拒着,要将她推出,这无边孤寂,她一人承受即可。
“死了就可以解脱了吧……”琬琬面上死气毕显。
在这无边黑暗的墓室,在绝望之际,她渴望着死亡,盼望着解脱。
可惜死後,她被困在更加绝望黑暗的无边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