杞姒听孩子们七嘴八舌地把事情说了一遍,明白过来。
她看向怀中的玖,心疼地摸摸她被扯乱的头发,问:“伤着了么?”
玖摇摇头,眼睛鼻子嘴唇都哭得红红的,一抽一抽说不出话来。
杞姒抱着她,不住柔声安慰。
翦站在几步外,看着那女童在母亲怀里又哭又笑,有些怔怔的。
“……别哭啦,你忘了恶灵最喜欢吃爱哭的小童么?夜里要是把你掳走,母亲可救不了你哟!”那些很久以前的话语在心底飘过,也那般轻柔,翦看看手上的红痕,鼻子有些酸。
“方才不是说有人救了你们?是谁?”待玖平静些,杞姒问道。
玖这才想起忘了重要的人,连忙抬起头:“是……是……”她说着,喉咙里却又抽着一口气。
“是……是昨日的楚国公子。”婧已经哭完了,在旁边答道。
“楚国公子?”杞姒讶然。
“是楚国公子。”昫插嘴道。
“楚……国公子可……可厉害了!”玖眨着泪光闪闪的眼睛,兴奋地说,“他会……会掷石子,还……还会撞人!”
昫瘪瘪嘴。
“他在何处?”杞姒问。
“他……”玖抬头往四周望去,愣了愣。她明明记得刚才翦也在,可是现在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他的人影?
“你去了何处?!”罗奢找人快找疯了,见他出现,几乎跳起来。
“如厕。”翦说。
罗奢一口血闷在心头,捶捶着胸口,欲哭无泪。宫中的人都说公子翦难带,他从前总觉得再难带也不过是个小童,现在终于知道自己错了。
“你的手怎么了?”罗奢发现他掌心红肿,皱眉问道。
“摔了一跤。”翦说,下意识地把双手藏到身后。
罗奢有些狐疑,但看他一脸不情愿的样子,知道问了也白问。
人回来了就好。心里长长叹了口气,罗奢一把拉起翦的手,板起脸:“如厕也该说一声,以后不许到处乱走,知晓不曾?”
翦“嗯”地应了一声。
罗奢二话不说,带着他登上小舟,离开学宫。
“舅父,”坐在舟上吹着湖风的时候,翦突然开口,“何时返国?”
“嗯?”罗奢低头看看他,“怎么?想回去了?”
翦不语。
罗奢知道这小童脾性,也不再问。
“舅父,”过了会,翦又开口,“回到丹阳,我想去看母亲。”
“哦?”罗奢讶然。这孩子,自从他母亲去世后,除非祭祀,他从来不会主动要去季罗的墓前。
心里浮起些柔软,罗奢低声问:“想母亲了?”
翦点点头:“嗯。”
“回到丹阳可要先见国君,你不怕么?”
“不怕。”
罗奢唇边噙起欣慰的笑意,深深吸口气,伸手将翦搂在怀里。
黎明,新的一天又伴着初升的旭日来到王畿。
使者的宾馆前,车马排列齐整。楚国的使者和从人们神清气爽,将行囊装车,准备出发。
罗奢告辞司里,带着翦登车。
驭甲用楚语长叱一声,精神抖擞地赶着车往城外驰去。
阳光斜斜掠过镐京的屋舍,在街面上留下山峦般起伏不平的影子。翦的头发被深秋的风吹拂着,眼睛望向越来越近的城墙。
马车驰过街道,穿过城墙的门洞。城外熙熙攘攘,有入城的商旅,有出城的农人,还有相互送别的旅人。
出乎意料的,也有人来给罗奢送行。
“上卿,别来无恙。”杞姒站在路旁,微笑地向罗奢一礼。
罗奢讶然,下车向杞姒还礼:“夫人。”
杞姒看着他,和气地说:“闻得小公子与上卿今日启程,我来送行。”
罗奢更是讶异。
“夫人亲至,楚人喜不自胜。”他客套道。嘴上说着,眼睛却瞥向杞姒身后,虎臣舆并不在此,只有她的女儿陪伴在侧。
似乎看出罗奢的疑惑,杞姒莞尔:“今日除了送行,还有一事。小女昨日蒙小公子相助,特来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