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复杂的绳结,像一枚烧红的烙印,深深烙在苏韫莬的脑海深处。即使在药物的作用下,那扭曲交错的线条也反复在他昏沉的意识中浮现,带着某种神秘的、亟待破解的意味。
他开始更加细致地观察周管家的一举一动。她的表情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恭顺面具,但苏韫莬捕捉到,当她视线扫过那个绳结时,瞳孔会有极其细微的收缩,仿佛那里面藏着只有她自己才懂的密码。
她没有再留下新的明显信号。餐盘摆放规整,花瓣舒展自然。但一种无形的、紧绷的默契,开始在两人之间无声地流淌。苏韫莬知道,她在等待,等待他理解那个绳结的含义,或者等待下一个时机的到来。
他尝试在脑中拆解那个绳结的结构。它不像任何他见过的水手结或装饰结,线条更繁复,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近乎艺术性的混乱。它指向什么?一个地点?一个时间?还是一个行动计划?
日子在表面的死寂和内心的惊涛骇浪中滑过。秦铮似乎察觉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异常。他停留在次卧的时间变长了,目光中的审视也更加锐利,仿佛要穿透苏韫莬麻木的外壳,看清其下是否隐藏着正在涌动的暗流。
他甚至开始亲自检查送来的餐食和药物,手指捻过药片,目光扫过餐盘的每一个角落。苏韫莬的心每次都会提到嗓子眼,但他强迫自己维持着绝对的平静,连呼吸的频率都不敢改变。
这是一场无声的心理战。比拼的是耐心,是意志,是谁先露出破绽。
这天晚上,秦铮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椅子上。他站在窗边,背对着苏韫莬,望着窗外璀璨的城市灯火。高大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孤寂,但更多的是不容靠近的冷硬。
“下周,”他忽然开口,声音打破了长久的沉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还有一个慈善晚宴。”
苏韫莬的心脏猛地一缩!又来了!
“你需要出席。”秦铮转过身,目光如冰冷的探照灯,锁定在苏韫莬脸上,“这一次,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不愉快的插曲。”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每个字都带着千钧重量。他在提醒他上一次的失败,也在警告他这一次的后果。
苏韫莬垂下眼睫,没有回应。恐惧是真实的,但这一次,恐惧之中,却混杂了一丝异样的、冰冷的决绝。晚宴……那个鱼龙混杂、充满变数的地方。对于秦铮是展示掌控力的舞台,对于他,是否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秦铮走到他面前,伸出手,不是触碰,而是拿起了床头柜上那个一直空着的、用来放置一些小物件的丝绒托盘。
“你需要一件配饰。”他淡淡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苏韫莬宣告,“一件符合你身份的配饰。”
他没有说明是什么配饰,但苏韫莬却莫名地想到了那枚被秦铮强行别在他礼服上的古董胸针。那种被标记、被归属的感觉让他胃里一阵翻搅。
秦铮放下托盘,目光再次扫过苏韫莬,最终停留在那个窗帘的流苏绳结上。他的目光在那里停留了足足三秒。
苏韫莬全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凝固!
他现了?!
然而,秦铮什么也没说。他只是微微蹙了蹙眉,仿佛那只是一个不太顺眼的、无关紧要的装饰细节。他收回目光,转身离开了房间。
门被关上。
苏韫莬瘫软在床上,冷汗涔涔。刚才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一切都完了。
秦铮注意到了绳结!虽然他可能暂时没有深想,但这无疑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必须加快度!必须在秦铮真正起疑之前,弄懂绳结的含义,或者等到下一个指令!
第二天,周管家送早餐来时,苏韫莬注意到,那个绳结……不见了。
窗帘的流苏被重新整理过,恢复了原本顺滑垂坠的样子,那个复杂的结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周管家意识到危险,主动消除了痕迹?还是秦铮事后吩咐她清理的?
苏韫莬的心沉了下去。线索断了。
他机械地吃着早餐,味同嚼蜡。难道刚刚看到的希望,就这么轻易地破灭了吗?
就在他几乎要被绝望再次吞噬时,他的目光无意间落在了周管家离开时,顺手带上的门扉。
在门板靠近合页的下方,一个极其不起眼的、几乎与木质纹理融为一体的地方,有一个用指甲或者什么尖锐物,轻轻划出的、崭新的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