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在强效药物的作用下,苏韫莬过得浑浑噩噩。对晚宴的恐惧和那丝微弱的希望交织在一起,却都被药力压成一片模糊的背景杂音。他像一具被精心保养的躯壳,按时进食,被动听课,在莫老师更加严苛的指导下重复着那些优雅却毫无生气的礼仪动作。
秦铮似乎很忙,在公寓的时间减少了,但每次回来,目光中的审视却愈锐利。他亲自检查了送来的晚宴礼服——一套剪裁极致合体的黑色丝绒西装,面料柔软得像第二层皮肤,款式低调至极,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却透着一种不动声色的奢华,完美符合他“别太扎眼”的要求。
“试试。”他将礼服递给苏韫莬,命令道。
苏韫莬在秦铮的注视下,机械地换上了西装。镜子里的他,苍白,消瘦,被昂贵的黑色丝绒包裹着,像一尊即将被献祭的、精致易碎的祭品。合身的剪裁勾勒出他纤细的腰线和脆弱的骨骼,一种近乎病态的美丽。
秦铮走到他身后,双手搭上他的肩膀,透过镜子审视着他,目光深沉难辨。
“很好。”他评价道,手指缓缓滑过丝绒面料,停留在苏韫莬微微凸起的锁骨上,“记住晚宴的规矩。跟紧我,少说话,保持微笑。”
他的指尖冰凉,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
“别给我丢人。”
晚宴当晚,周管家提前到来,带来了一位沉默寡言的化妆师,为苏韫莬打理妆容和型。手法轻柔专业,极力掩饰他过分的苍白和眼底的青黑,试图营造出一种“自然”的矜贵气色。
秦铮也换上了正式的晚礼服,深黑色,细节处透着冷冽的奢华,与他本人的气质相得益彰。他站在那里,就如同晚宴本身的主人,掌控着一切。
药效被精确计算过。当秦铮将一杯清水(他知道里面溶入了今晚的药片)递到苏韫莬唇边时,苏韫莬麻木地喝了下去。一种比平时更温和、却更持久的镇静感蔓延开来,压下了剧烈的恐慌,也让他的感知蒙上了一层更厚的薄纱,思维变得更加迟缓,情绪更加平板。
这样也好。他想。至少,不会在外人面前失态。
黑色的迈巴赫无声地滑入酒店专属通道。下车时,夜风的微凉让苏韫莬恍惚了一下,但很快就被秦铮牢牢握住了手腕。那力道不轻不重,却是一个清晰的宣告和禁锢。
拍卖晚宴设在酒店顶层的空中宴会厅。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璀璨的水晶灯光、悠扬的现场弦乐、低声交谈的衣香鬓影、以及空气中弥漫的香槟与香水气息,如同一个巨大的、不真实的幻境,迎面扑来。
苏韫莬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光色包围,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却被秦铮不动声色地拉回身边。
“跟着我。”秦铮低声命令,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只是来参加一场普通的社交活动。
他带着苏韫莬步入会场。瞬间,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地聚焦过来。好奇的,探究的,评估的,谄媚的……秦铮在圈内的地位显赫,而他身边这个从未露过面、苍白漂亮得过分、眼神却有些空洞的年轻男子,立刻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苏韫莬感觉那些目光像细密的针,扎在他身上。他下意识地想低下头,想蜷缩起来,但秦铮握着他手腕的力量微微加重,另一只手甚至看似亲昵地揽了一下他的后腰,实则是一个不容抗拒的提醒。
他被迫挺直脊背,尽管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
秦铮自如地周旋于上前寒暄的各界名流之间,谈笑风生,游刃有余。他将苏韫莬牢牢带在身边,偶尔会极其简短地介绍一句“一位朋友”,便不再多言,将所有的打探和好奇都滴水不漏地挡了回去。
苏韫莬只需要保持沉默,维持着脸上那抹被药物维持着的、极其浅淡而空洞的微笑。他感觉自己像一件被秦铮展示出来的稀有藏品,或者更像一只被带出笼子、系着无形锁链的金丝雀,在炫目的灯光下无所适从。
他的目光不敢与任何人对视,只能茫然地落在那些华丽却冰冷的珠宝上,落在摇曳的酒杯上,或者干脆放空。
直到——
他的视线无意间扫过宴会厅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
然后,他的呼吸骤然一窒!
尽管隔着一段距离,尽管灯光迷离,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几个人!
顾言澈端着酒杯,正与一位看起来像法官的老者低声交谈,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常,却在他看过去的瞬间,极其短暂地、几不可察地瞥了他一眼,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萧驰穿着一身骚包的暗红色丝绒西装,正和几个穿着时尚的年轻人谈笑风生,动作夸张,但他举杯的手势却微微顿了一下,眼神飞快地掠过苏韫莬,里面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担忧和……焦躁?
凌曜竟然也来了,穿着不合时宜的、印着科幻图案的定制衬衫,头抓得乱糟糟的,正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机,似乎对周围的一切毫无兴趣,但他的眼角余光,却死死地锁定在苏韫莬被秦铮握住的手腕上,嘴角绷得很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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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他甚至看到了叶曦沐!他作为表演嘉宾,正坐在远处的钢琴前,准备演奏。他穿着精致的演出服,妆容完美,目光却越过人群,直直地望向苏韫莬,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心疼和焦虑,几乎要溢出来。
他们都来了!
这个认知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苏韫莬被药物麻痹的神经!
秦铮带他来这里,不仅仅是为了“展示”,更是一场……考验?或者说,一场赤裸裸的示威?向他们,也向他?
看,你们费尽心思想要靠近的人,如今只能这样温顺地待在我身边。
看,你们所有的试探和手段,都是徒劳。
而你们,只能这样眼睁睁看着。
苏韫莬的心脏在药物的压制下,疯狂却无力地撞击着胸腔,带来一阵阵窒闷的痛感。他感觉秦铮握着他手腕的手指,似乎收得更紧了,像是在无声地宣告所有权,也像是在警告他不要有任何异动。
弦乐声起,叶曦沐的钢琴声流淌出来,是一舒缓而略带忧伤的曲子,与他平日舞台上的风格截然不同。他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苏韫莬,琴声里仿佛带着无声的倾诉和安慰。
萧驰似乎想往这边走,被顾言澈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
凌曜烦躁地抓了抓头,猛地灌了一口酒。
顾言澈则推了推眼镜,目光与秦铮在空中短暂交汇,冰冷,锐利,充满了无声的较量。
苏韫莬置身于这无声的漩涡中心,感觉自己快要被撕碎了。一边是秦铮绝对的控制和冰冷的禁锢,一边是那四人无法掩饰的关切和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