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才将污泥铲去,房屋还在逐步修缮,几人在树荫底下聚集。
县尉县主簿来的匆忙,见了张庭先见了个礼,随后四人大眼瞪小眼,方才发现商讨政事连个桌椅都没有。
县丞——谷清脸色一变,万分懊悔,她刚跟大人在一块儿深入探讨政务,入了迷都没发现大人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
怎么能让大人干站着呢!
“下官思虑不周,大人您稍等,下官这就叫人搬些座椅来。”
与此同时,县尉郑梦尝和县主簿陆名秋愧疚不已,也道:“下官来得匆忙,怠慢大人了,这就去找几条椅凳!”
瞎耽搁那时间做什么?快午时了,张庭只想快些安排完毕,夫郎孩子还等着她回家吃饭呢。
她们站在一颗庞大的榕树底下,时不时有清风徐来,张庭叫三人叫了回来,“回来!大热天的你们也不嫌热?”榕树树根壮硕,她一屁股坐下去,“你们也来坐。”
三人眼眶酸涩,感动不已。大人分明是那样一位高高在上的人中龙凤,却又没有一丝傲慢,还这般体桖下属。实在太……实在好了!
“诶!”三人擦了擦眼角,笑逐颜开坐下,“谢大人恩德。”
张庭:“”
干嘛又哭又笑?还有,怎么又谢她了?
想不明白,张庭也不纠结,将脑海中罗列的事务逐一道出。
第一,县衙损毁严重,需要重建;
第二,以防再发生洪灾,预备给河道分流,顺道还能方便灌溉田地;
第三,粮食供给问题,粮仓发放以及新粮食耕种。
谷清沉思了会,抬头道:“下官平日惯爱描绘山川,也画过房墙瓦砾,之前参与过县衙修缮,懂些材料构造,县衙重新设计铺陈,可交由下官负责。只是县衙穷困,实在拿不出多的银钱购置砖瓦。”
“砖瓦之事,本官自有安排。”张庭微笑颔首,没想到县里还有懂建筑设计的,“那县衙重建,就全全交由谷清负责了。”郑重地拍拍她的肩,“想不到县里还有你这般人才,倒是令本官大开眼界。”
谷清被夸地又兴奋激动又不好意思,“下官定不负大人期望,竭力督办此事!”
县尉郑梦尝着急挠挠头,谷清都得大人夸赞了,自己可不能落后,可她一介武妇能干些啥啊?左想右想不得开解,倏地,她双手一合恍然大悟,她手底下有力气有兵丁啊!
说时迟那时快,郑梦尝站出来抱拳,道:“下官不擅精巧技艺,徒有一身力气和手底下的兵卒,愿领分流河道之责。”
张庭看她长得壮实孔武,这段时日相处也知对方行事稳妥,自然十分满意,“凤仙有郑大人这样心系万千黎明的好官,实乃百姓之福啊。”
郑梦尝往日也时常受人夸赞,但从未有此刻这样满足,憨笑着道:“必不负大人所托!”
最后只剩下粮食那块儿了,县主簿陆名秋慢人一步只接了下这活儿有些遗憾,“前些日子,大人命人从府城购置的种子,下官以分批送至百姓手中,只待县城修整大概便能再兴农耕。”
“下官会好生督促此事,不知大人可还有甚安排?”
张庭原本听着都感觉差不多了,站起来准备回家用饭,结果听县主簿这么一问,动作一顿,若说活吗?那必定是多得数都数不完。
人家都送上门找活计了,张庭自然不能辜负对方的一片美意,“本官观察过,县民多用河水,可这时节河水多污秽,本官预备开凿新井,此事便交由名秋负责,如何?”要说挖井,她也是有亿点点私心在,家里没一口井用水总是不方便。既然都给百姓掘了,顺道给县令家里挖一口也无可厚非吧?
陆名秋听她说起河水多污秽,目光一凝,脑中闪过万千思绪,骤然惊觉,从前县里得痢疾的百姓,也多……居住在河畔,莫非是!
她心中震撼难以言说,她们这些长居于此的小吏,都不曾探究出这事,大人竟然轻松一语道破,这是怎样一番震古烁今的洞察力啊!
大人才来本县,尚未有两月啊,中间忙着治灾安抚民心,整日整日忙的脚不着地,还能抽出心神放在低微的黔首身上,她脑中仿佛装着个看不见的棋盘,山川地要,钱粮兵民,人心向背,一切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调度之下,还能将过去、未来在心中推演铺陈,丝丝入扣,滴水不漏,总能带领大家走向最正确最得利的那条路!
这是什么?这就是书里说的“胸中有丘壑,腹内藏乾坤”!
陆名秋眼神晶亮,心潮翻涌澎湃,这哪是肉体凡胎能触及的领域?这分明只有神才能拥有的洞察力和丘壑!
久久不见应答,张庭还以为她不答应,眉心不自觉蹙起,反思难道自己压榨下属太过分了?
“名秋可是有疑虑?”陆名秋平日里政务繁杂,既要掌管文书、钱粮、户籍,又要督办全县恢复农耕,张庭出奇的有些良心不安,多好使的县吏啊,那就……过两天再给她加担子吧!
陆名秋强行压下心头震颤,目光坚毅看向她施了一礼,“大人的吩咐,名秋自当全力以赴。”深吸一口气,“凤仙有大人坐镇,实乃千百年来积攒的福气!”
好端端的自己干活,夸她做甚?
张庭不理解,但欣然接受,并对县主簿的积极进取予以热切鼓励,“总夸本官做甚?张庭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环,凤仙能有三位才是它的福运。”目光柔和看向众人,语气却不容置喙。
三人听了,无不掩面而泣,大人竟这样看重她们?她们分明才是最微不足道的一环啊,若不是大人站到前头出谋划策、准备钱粮,她们、她们连最基本的安抚民心都做不到……
她们何德何能才能配得上,大人如此高的赞誉?
心中浪潮一道胜一道,三人的目光逐渐坚定,唯死而已!
张庭抬头望望天,又看看地上的影子,时候差不多了,笑看众人,“诸位大人,时候不早了,尔等回去歇息吧,咱们下午还有硬仗要打呢。”她要回去吃饭了。
三人被她细致入微的体桖,再次感动,“下官遵命。”
张庭心满意足调头就走,不带一丝留恋。
三人却紧盯着她的背影,久久不能忘怀。
“大人真好,真好啊。”
……
张庭一边悠闲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边和身侧的郑二说这话,就在这时,突然被一群人拦住。
郑二目光一暗,两步上前将东家挡在身后,拔刀亮出。
片刻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