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vory看起来对他要带上那纸箱的行为颇为不满,但也只是冷哼了一声,并没有说什么。而Silver则始终小心翼翼地抱着那个纸箱,好像生怕它被颠到,里面的灵魂就不能安睡了。
等到快到了,Silver才发现,原来Ivory说的地方就是伊丽西姆大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
他抱着他的东西定定地站在房门口。宽敞大气的起居室,简洁精致的家居,明净的落地窗外,银灰色的建筑呈阶梯状排列,整个城市的景观尽收眼底。
兜兜转转,终究是又回到了这里。他迈进房间,清醒地走进这场幻梦。
*
住进酒店后Silver才发现,每天无所事事真的很无聊。
不知道当初的白每天都干些什么。
以前Silver每天都很繁忙,根本就没有什么时间培养个人兴趣爱好。如今一下闲下来,也不知道能干些什么。看电影、看书、看风景、发呆,长日漫漫,做什么都没有兴致。以他的情况,出去工作也几乎不可能,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人可以不工作,但不能不劳动,每天无所事事,连立身的本质都变得虚无。
“叮——”门铃响了。
Silver有些迷惑。Ivory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不对,如果是Ivory的话,应该会直接进来才对。但还有谁会来?是来找Ivory的,还是找他?他旋开猫眼,向外望去。
走廊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不见。
幻听了么?
或许,他真的应该去看心理医生了。
正要回去,余光却瞥到地上有什么东西,被从门缝中塞了进来。
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牛皮纸信封,摸起来有一定的厚度。
直觉告诉他,他不应该打开那个信封的,可是手指仍旧不受控制地将信封打开——
哗啦啦——
呼吸骤停。
信封里的内容四处飘落,一张张照片四散在门前的地板上。Silver慢慢地蹲下身,一张张拾起那些画面劲爆、淫靡色情的照片,那大面积的、光洁裸露的皮肤几乎刺穿他的眼球。照片拍摄的地点应该是在一个会所,而所有照片的主角全部是同一个人——白。
最早的照片,白仍是十几岁的少年模样,满脸难堪,当时的他,做出那种动作的样子还很生涩,黑色睫羽上缀着泪珠,满是被欲望和羞耻浸淫的绝望。然后,他的动作逐渐娴熟,姿势逐渐放荡。一张张照片完整地记录了他被调教成一个合格的玩物的全过程。象牙白的皮肤,樱花粉的嘴唇,空荡虚焦的瞳孔,他逐渐变得乖巧也变得麻木,身体的欲望被开发出来,逐渐蚕食着鲜活的灵魂。
不同的穿着,不同的装饰,不同的表情,照片忠实地记录了他不为人知的每一面。
看到这样色情的白,Silver无法被勾起一点欲望,心脏像被从中央硬生生扯开,痛得无法呼吸。他从来没有仔细想过,白以前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或许是他不敢想,一直刻意地忽略着白的处境。可是如今,这一切都赤裸裸地、清楚明白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如果白还活着,他一定根本就不在意这些照片,只会担忧自己是否触怒了主人。可是,这对于他来说,太残酷了。
Silver翻到照片背面。每一张照片上,都写着同一个电话号码,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明显是个交易,或者是个陷阱。无论这个人给他寄照片是出于什么目的,他只能拨打那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对方很干脆地报了一串地址。那个地方不算很远,Silver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打了一辆出租车前去。
死了的人是不会有任何感觉的。他为白做的事,不过是因为内心的自私,他只是想要自己心里好过一点。
那个人给的地址是一间地下室,顺着幽暗的台阶走下去,一股呛人的霉味扑面而来。
对方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瘦小,憔悴,脸颊凹陷,胡子拉碴。他穿着一件脏兮兮的深蓝色长风衣,栗色的碎发下,是一双阴翳的眼睛。Silver摘下口罩时,他愣了一瞬,但很快将眼中的讶异掩去。
“初次见面,我叫卡伊。Silver先生,没有想到来的人会是你。”
“卡伊……你难道是……”
这个名字……不是将军的那个私生子么?
对方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说道:“没错,我就是你想的那个卡伊。”
虽然名义上,他们都是瓦格纳将军的儿子,但在此前却从未见过面。Silver对卡伊的全部印象都来源于将军对雷蒙德的痛斥,在将军的话里,卡伊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不入流之辈,所以身为莱茵家长子的雷蒙德,不应该和这种人鬼混。
Silver走入房间,审慎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间地下室实在不像是能长期住人的样子,脱落的墙皮上爬满斑驳的霉斑,天花板是漏的,不断往下滴着水,下面随意摆了一个脸盆接着。床上皱巴巴的,角落里的旅行袋半敞着口,衣服胡乱地塞在里面。
这里的条件有些过于恶劣了。如果卡伊和雷蒙德关系不错,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
卡伊指着房间里唯一一张桌子和椅子,自己则半倚在旁边的床上,“请坐吧。”
Silver在他对面坐下,将那个信封甩在他们面前的桌面上,“让我们直入正题吧。你为什么要把这些照片送到Ivory的房间?你原本是想通过这个和他谈判,对么?”
卡伊坦然承认,“是,所以我很好奇,为什么来的人会是你?有句话叫作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看来你们的交情不浅?说实话,在我调查到这些照片之前,我也没想到Ivory竟然和你是同一类人。这光鲜亮丽的政坛,一挖下去,竟然处处都这么肮脏,真是太恶心了。”
Silver略一垂眸,卡伊果然不知道克隆体的事,这样事情反而简单了,他应该只是想获得某种利益而已。“如果你是他的敌人,你应该直接曝光这些照片,而不是坐在这里。说吧,你想要什么?钱?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愉快,”卡伊愉快地笑了起来,“不过,在那之前,我很好奇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和我谈?作为Ivory的代理人?”
Silver皱起眉毛,心绪有些被扰乱了。他现在的身份其实很尴尬,如果以他自己的立场,和卡伊谈判必然不占优势。然而,他并不想将Ivory牵扯其中。他不确定Ivory是否知道有关克隆体的事情,更何况这些是白的照片,本来就和Ivory没有关系。
他直觉有哪里不对劲,但一时却纠不出那关键的线索。